卫氏风云(260)
也许过几年,让卫风历练一下,可能会更有把握一些。可是他又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平定匈奴,他不能再等,他自己的身体他知道,虽然有刘菁的医术和导引术维持着,毕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难说哪天就会一病不起。这次卫风如果不能荡平匈奴,那么几年之内再动攻击的可能性就太小了。最近不少大臣在他面前进谏,说为
了支持北疆的战事,已经抽空了所有的积蓄,再也支持不下去了,希望能尽快的结束战事。甚至有人说得很严重,说这次大军出征,把所有的兵力集中到一个年轻人的手上,是陛下私心作祟,以全国之力,立一人之功。天子听了十分生气,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现在长安的形势比较敏感,不少学者大儒都聚集到了京师,这些人读圣人书读得变成了书呆子,动不动就以天人感应的话来讥讽朝政,亏得今年没有什么天灾,否则奏请罢兵的奏章会吓死人。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轻易因言杀人,否则整个长安将会和在油锅里滴水一样热闹,并继而扩展到整个大汉国。
现在只能指望卫风能顺顺利利的荡平匈奴,早日班师。朝庭的负担虽然没有那些儒生说的那么严重,但确实很紧张,这一点天子也是心里有数的。
“车骑将军府从事,臣宇拜见陛下。”杜宇在上官安的带领下,提着衣摆,迈着小碎步一路小跑着穿过前庭,来到天子的面前,纳头便拜。他第一次面君,刚才在建章宫璧门外就被气势惊人的门阙给镇住了心神,后来穿过笔直的大道,从一座座金壁辉煌的宫殿旁经过,一步步的走到最高
处前殿的时候,他的心神已经被压抑到了极点,那种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心情不用装,很自然的就让他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生怕犯了错。
天子听到有些颤的声音,暗自一笑,第一次见驾的人大部分都是如此,他登基五十年,看过太多这样的人了。他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起来吧。”
“谢陛下。”杜宇站起身来,极力压制着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他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就在他几步外的天子,只能看到天子的衣摆和脚。天子没有穿正式的朝服,身上是一件白色的夹袍,除了布料比较高档之外,样式和民间的并没有太大区别。杜宇见了,心里的紧张总算是松了些。
“车骑将军有什么消息?”天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杜宇为了见驾,早就做过功课,他知道很多人都是在天子面前表现不错,中了天子的意,从此飞黄腾达的。比如那个江充,就是因为在犬台宫召见时一鸣惊人,被天子称为“燕赵多奇士”的典型,从此一路青云直上,直至权倾朝野
。现在听天子问,他当然不敢耽误,暗自吸了两口气,定了定神,开始述说北疆的战事。开始几句还有些干巴巴的,等到后来,他渐渐的进入了状态,不经意之间,那种紧张感消失了,把卫风这一仗的经过说得绘声绘色,曲折动人,仿佛他全是亲身经历的一样。
天子等人被他娓娓动人的述说吸引住了,居然没有一个人插嘴,全部静静的听他一个人说话。
杜宇越说越轻松,声音也变得清朗起来:“车骑将军举重若轻,以三万多人出征,奇袭左大都尉大营,获取牛羊、辎重无数,受降城下兵不血刃,逼退右贤王部四万大军,又以匈奴人的辎重诱使匈奴人与乌桓人大战,将军不动一兵一卒,使得乌桓人、匈奴人互相残杀,匈奴人受到重创,乌桓人的难楼王因此战死,两万王庭精锐全军覆没,不得不向我大汉请求内附。此役车骑将军以三万人出征,来回两千里,以仅一千多人的伤亡为代价,不仅逼退了匈奴人的两路九万大军的进犯,打击了匈奴人气焰,更使人乌桓人从此成为大汉的属国,斯可谓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典范。”
杜宇说完了,他舔了舔自己有些干的嘴舌,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嗓子,低着头拱着手一动不动的听着天子的反应。天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很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刚才还口惹悬河、侃侃而谈,现在却不动如山的年轻人,满意的笑了:“你是车骑将军府的从事?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氏?”
“回陛下。”杜宇强按着心中的激动:“臣姓杜,名宇,草字子玄,中山人氏。”
“中山人。”天子想了想,轻声笑了:“中山也是个好地方啊,出能人,出美人,也出中山狼。”
杜宇一时愣住了,不知道天子为什么说出这个话来。脑子一转,他立刻明白了天子的意思,这三种人大概都是指李家,能人是协律都尉李延年,这个人虽然是个宦者,但是音乐的上造诣确实无人能及。美人当然是说那位倾国倾城的李夫人,中山狼,当然是指受了天子大恩,最后却图谋不轨的李广利了。
他沉默不语,象是没有听到一样,静静的等着天子下面的垂询。天子出了一会神,这
才现面前还站着杜宇,他欣慰的摆了摆手:“车骑将军的仗打得好,你说得也好。车骑将军的奏表呢,拿来朕看。”
正文 第054章 狼与狗
杜宇连忙取出卫风和刘进的奏表,一起递给淖五。天子接到手中,打开一看,咧着嘴一笑:“这两个小子,连上奏表都一起上啊。”
杜宇心中一凛,脑子迅转了两下,拱手朗声说道:“陛下,皇孙和将军是同时受陛下的委托征伐匈奴,他们本来做的就是一件事,上奏表,自然也会一起了。”
天子的脸色冷了下来,他瞟了一眼杜宇:“你是在朕的面前,表示你对车骑将军的忠心吗?”
他的声音虽然很平淡,却带着无限的威压,杜宇不由自主的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天子面前,他咬了咬牙,抗声说道:“陛下,臣对车骑将军的忠心,正如车骑将军对陛下的忠心一样,无须言说。臣只是表述一份自己的看法。车骑将军接受陛下的委托北定匈奴,夙夜以兴,皇孙身为监军,为北征筹备粮草,日夜辛劳,他们都是为更快更好的完成陛下的嘱托而努力,他们配合默契,也是北征大计能够顺利进行的保证。臣斗胆,敢请陛下一如既往的相信他们,他们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只因为有陛下的信任才得以支持下去,如果陛下有所意
指,则臣下当无所适从,北征之事危矣。”
天子一愣,他没想到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的这个年轻人居然敢当面顶撞他。他刚才看到卫风和刘进的奏表同时从杜宇的怀里拿出来的时候,确实有些警觉,对杜宇这种直接了当的解释更是不快。但是听了杜宇的说辞之后,他又有些迟疑了,卫风和刘进都是刚刚弱冠的年轻人,他们承担着这么大的事情,压力可想而知,只有自己信任他们,才能把事情办好,如果自己因为一些帝王心术的顾虑而猜疑他们的话,只怕那些大臣更会得劲。杜宇的话虽然说得太直接,却是一针见血。
但是他毕竟是天子,纵使经.过长安之事性情已经有所转变,他还是威制天下五十年的天子,现在被一个年轻人当面指责,而子上还是很不好看。他一时不知是嘉奖杜宇以表示自己的帝王??怀,还是应该责罚杜宇来维持自己的尊严。他正在犹豫,深知他的脾气的淖五暴喝一声:“大胆,竟敢君前无状!”
杜宇一听,顿时浑身冰凉,这时他.才回过神来,眼前这个可是天子,不是普通人,刚才自己有些莽
撞了,他连忙伏地叩头:“臣一时心急,口不择言,请陛下恕罪。”
他开口请罪,天子的面色总算.缓和下来,他摆了摆手,摆出一副不介意的样子说道:“起来吧,你的话虽然无礼,理却还是对的。朕不是怀疑他们,你多心了。”
杜宇明知天子是什么心意,也只好顺坡下驴:“陛下.圣明,是臣无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