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落在他心口那一丛银针上,才惊觉真要想想别的法子才成,总不能叫人家扎着针进考场吧,再说了,真要这般模样,估计也不会给进。
“解元公放心,我一定会想法子,不让这蛊虫影响到你考试。”她脸上的笑渐渐散去,神情也变得郑重起来。
到底是萧用霖的女儿,这骨子里同他父亲一般,都有股浩然正气,这样的人……真是难得了。
秦恪落眼轻搓着拇指,叹声轻哂,再抬眸时,那两道含笑的目光又回落到了她脸上:“一场考试而已,哪里及得上验官的身体重要,再说了,这回真要赶不上,那就下一次。”
听他竟这般说,萧曼不由一愣,虽然他自己想得开,但是她可不愿意真做了那“恶人”,心下已暗暗打定了主意。
风从窗缝间掠过,没了往常的惬意,反而带着些侵人的凉,萧曼抱臂搓了搓,总觉腹内有股温热摇摇欲坠,这会子更是连坐都坐不住了。
秦恪见她忽然变得开始坐立不安,心下一琢磨,旋即便回过味儿来,可他也不好明说,只起身从衣轩上拿了一件自己的外氅披在她肩头上。
“验官,夜晚风凉,你且在此稍后,我去寻辆车这就送你回家,免得萧寺卿担心。”
也不等她回应,他就转身走了出去。
才走到廊檐下,就有衙差迎上来,说是萧寺卿让来接人的马车已经停在魁星楼前了。
秦恪垂眸往廊下望去,果真就瞧见那里停着辆乌篷小车,只套了一匹马,旁边站着的应该就是萧府的家仆。
他一笑,旋即返身回了寝舍,萧曼见他回来得极快,当下也是一愣,也不等她问,他就告诉自己父亲已经使人来接她家去了。
两人一个拎着医箱,一个提着灯笼,相伴着很快就出了寝舍。
此时已过子时,书院的风灯按规定已经熄了。
烛火的昏光透过灯罩的薄纱在身前散晕成片,朦胧照不清前路,包铜的藤灯杖有点分量,拿久了腕子就开始发酸。
萧曼蹙了下眉,刚想要换只手拿,手里的灯笼就被他夺了过去。
他撩着唇望她一笑,也不说话,挑着那灯,拎着医箱,放缓了步子与她并肩而行。
她脸上一热,心道他该不会觉得自己气力小得连个灯都提不住了吧,当下觉得这事挺损自个儿面子的,便伸手过去,想把灯笼接过来。
谁知还没碰到那根藤杆子,他便作势一挡,手指恰巧拂在她手背上。
那指尖微凉,像刚在冷水里浸过,萧曼却是火燎似的一颤,赶忙缩了手,耳根窘得烫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地定在那盏灯上。
或许是蓦然在暗处瞧的缘故,那原本昏黄的光竟变得亮莹莹的,有些刺目。
她避开目光,无意间转向他握着挑杆的手。
他的手很好看,她知道,只是没曾想,夜里挑灯时看,竟更好看。
淡淡的金意驱散了原本的白,光韵流溢,仿佛藤雕上镶嵌的玉石,温润细腻,寻不见半点瑕疵。
瞧着瞧着,那手也像明珠生辉,耀眼夺目,叫她一个女儿家都心生艳羡。
“验官。”
她正瞧得出神,秦恪却突然开了口,黑暗里冷不丁地着实吓了人一跳。
萧曼打了个颤,应了一声,有些心虚地讪讪瞥开眼。
“为何不问先前小生与萧寺卿都说了什么?”他稍稍侧过头来,望她轻笑。
他不提,她还当真是忘了,当下抬眸望他:“都说什么了?”
秦恪噙着笑,站在那里没动。
萧曼心下疑惑,也停下步子,转身疑惑地看向他。
“小生上无高堂在世,遇事也少有人提点,以后愿视寺卿为长上,还望不弃,多多教诲。”
他正色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萧曼愣愣地,倒是不明白他同父亲说这个做什么,但仔细一琢磨,无亲无故的“视父亲为长上”,是……那个意思么?
她只觉脑袋“嗡”声作响,心头也是猛跳,小声问:“我爹说什么了?”
他撩唇望她笑道:“寺卿说,力所能及必然鼎力相助。”
说这话时,他的眸映着烛火,眸光越发莹亮,那是掩不住的欢喜。
“……”
还道他比自己会说话,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这书呆子……
叫她又该说什么好呢?直接告诉他,她是订了亲的?可万一他并不是那个意思呢?岂不是显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
“验官,咱们也算十分相熟了,又一同共过患难,以后千万莫再称呼什么秦解元,直接称呼敬忱便好。”
他自来极少这般把话挑明了说,只听得萧曼怔愣不已,垂着眼在旁边没吱声,更是恨不得扭头就走。
他像瞧穿了她眼底里想逃的意思,清了清嗓子:“走吧,夜晚风凉,别冷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