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荀觉直勾勾地盯着那半条鱼身,嗓音骤然变得低沉,“两个小时快过了啊。”
话落,周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纷乱背景也似乎不覆存在,天姥带来的威胁远不及那万里水墙,现在大家的眼里,只有那幕天席地的雪白慢慢被黑水浸透。
没有人再说话,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下一秒,秦晷和荀觉同时大喊:“跑!”
哗——!!!!!!
水墙冰裂,无边巨浪如同巨人手掌,狠狠地狂拍下来。
纵使受过严格训练,连速度最快的秦晷都没来得及转身,脚下的泥土就已吸满了水,变成一片松软的滩涂。紧跟着巨浪兜头浇下,他只感到无穷巨力将他狠狠往下一按,眼前的世界就全变了。
围绕着天姥的地灯尽数熄灭,四下里漆黑一片。树木、砖石、倒塌的廊柱以及从酒店里坠-落的各类杂物变成了一个个深深浅浅的黑块。这些东西全都漂浮起来,被汹涌磅礴的水潮推动着,以极快的速度向前方移动。
拜刚才那下所赐,秦晷脑袋里的弹头似乎移位了,剧烈的疼痛带来身体的痉挛,视野和意识都变得模糊起来。
在某个微妙的瞬间,他恍然又回到了被陆小六技能控制的时候,耳朵听不见声音,手指不能动,血管被冰冷的海水冻得浮起了冰花……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柔和的力量缠住了他的腰,随后这力量越收越紧,快速将他拖出了水面。
他大口地呼吸。
紧随而来的是犹如乘坐过山车一般的天旋地转,他这时才发现荀觉用那些韧性极好的藤蔓缠住了他的腰。
而藤蔓的另一头正盘在天姥的龙爪上,随着龙爪甩动,藤蔓在空中旋转。
秦晷:“……”
“低头!”荀觉在身后揽着他的腰,说话间,将他脑袋按下去。
被另一只龙爪掀断的半边白鲸鲨尸体擦着头皮掠过。
“哥——!!你没事吧——!!”
震耳欲聋的噪音里,秦晷听见夏箕奇在头顶唤他,抬头一看,所有人竟都被荀觉缠了起来,像极了那个说法:一根绳上的蚂蚱。
夏箕奇怀里抱着湿漉漉的鸡,一人一鸡瞪圆了眼睛,看见老哥没事,齐齐松了口气。
熊丹在他们上方,挥舞四肢惊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位于两人中间的薛小梅愤怒大骂:“你叫就叫,尿什么,不才失-禁了一回吗——!!”
秦晷:“……”
头上好像有不明液体落下,他默默仰头,往荀觉怀里钻了钻。
荀觉:“???”
说来也怪,整个横岛都被海啸推得飘起来了,唯有雕塑岿然不动,只是它腹部愈发肿胀,蜃珠几乎要把其余的部分吞没了。
这波海啸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地面又露了出来。只是岛上一切惨不忍睹,所有东西齐齐移位,不少还被卷进了海里。
显然海啸的冲击不会只是这一波,在几百海里外的远海,新的铜墙铁壁正在积聚,这次堆得更高,速度也更快,眼看又要冲到脚下。
雕塑能保他们一次,不能保他们千万次,再说藤蔓也挂不住他们这么多人,几翻折腾,早已千疮百孔。
秦晷朝夏箕奇大喊:“把鸡扔了!”
“……什么!”夏箕奇怀疑自己听错了,要么就是他哥喊错了。
别说夏叽叽早已被甩得晕头转向,就是状态满分时从这种高度落下,只怕也要变成鸡排。
夏叽叽仿佛听懂了人话,悲愤地仰天长咕,用翅膀自欺欺鸡地捂住了眼睛。
龙爪朝着地面狠狠砸去。
“快——!!!”秦晷大声催促。
眼看他哥又要落进漫天巨浪中,夏箕奇来不及细想,眼睛一闭把夏叽叽扔出去:“呜呜呜叽叽我对不起你,来世一定给你竖碑立传,鸡中楷模,光前绝后!”
“咯——!!”夏叽叽显然没料到自己救了这么个忘恩负义的玩意儿,绿豆眼里燃起浓浓的绝望,以及对这个尔虞我诈人世间的无言控诉。
它炮弹似地急速坠-落下去。
数秒后到底是求生欲占据了上峰,它挥着翅膀和鸡爪,胡乱挣扎起来。
“喔喔喔喔喔——!!”嘹亮的鸡叫响彻晴空。
事实证明,它不愧是光前绝后的鸡中楷模,一番操作猛如虎,竟挥舞着翅膀向那颗巨大的蜃珠抓去。
蜃珠:“……”
大约是出于本能,龙爪狠狠一收!
已经快落进水里的荀觉后背擦着海面掠过。
随之而来的是更剧烈的向上推力。
风在耳边怒嚎,视野里只有雾茫茫一片黑。
所有人发出整齐划一的叫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