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晷立刻回到门边,四处寻找他的身影,走廊那头荀觉也是同样的动作,半晌后一无所获,冲他摇了摇头。
秦晷冷冷看向那个布满蛛丝的大喇叭。
“别找了,我在办公室,你们看不见的。”
秦晷:“……”
他们看不见他,他却看得到他们。
监狱长心情似乎更好了:“新人,我懂你们,第一个夜晚总是非常难熬,但开派对是不对的,你们会影响到其他人。要不这样吧,本监狱长牺牲一点,为你们读睡前故事吧。想听什么?被苹果毒死的白雪公主,还是给大灰狼开膛破肚的小红帽?”
“……”没人吭声。夏箕奇终于逮到了他弟,一把捏住鸡嘴巴。
监狱长索然无味地咂了下嘴:“这样吧,刚才那位先生点了首曲子,我们来听《黑色星期五》吧。”
喇叭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显然不是说着玩的。
秦晷狠狠一个眼刀甩向荀觉:看你干的好事!
荀觉只得清清喉咙,也不知该朝哪个方向说:“不必了,太晚了,我们打算洗洗睡了。”
“你确定?”监狱长有些失望。
荀觉说:“确定。”
“其他人呢?”监狱长似乎仍不死心,“你媳妇儿呢?不能让你们过夫夫生活我十分抱歉,最好能让我为你补偿点什么。亲爱的,别客气,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补偿你的人头吧。”秦晷冷冷地说。
“……”
半晌,“咔答”,喇叭安静了。
听起来监狱长被气得不轻。
这下连鸡都不敢叫了,免得把神经病招来。
秦晷用毛巾把锈铁床里里外外擦了两遍,这才免为其难和衣爬上去,不一会就陷入了睡眠。
准确来说,他已经连续三十多个小时没有休息,身体早已不堪重负。
如同往常的每一次,他的梦很浅,总是来来回回徘徊着相似的场景。
突然,一道不属于梦境的悉索声惊醒了他。
身下不再是散发着霉味、咯吱作响的铁锈床,某种湿润的东西从指缝间爬过。
他惊坐而起。
映入眼前的是满目赤红。
他似乎仍处在某个房间里,却不是原来那间牢房,而是某个更为熟悉的地方。
冲天血气刺-激着嗅觉,他缓慢地抬起双手,手心全是血。
再一摸,连床单被褥都湿透了,渗出令人作呕的浑浊泡沫。
他在床上站起来,放眼望去,床脚、衣柜、窗帘……所有的家具都泡在了漫天血水里,地下像有一个流血的泉眼,水位不断升高,逼近他赤着的双足。
有人在外面一下下地敲着窗户。
他扭头看去,窗帘掩映下,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脑袋里的子弹尖利叫嚣起来,疼得无法思考。
然而那敲窗声仍在继续,他只得扶着床柱下地,接着就是“叭唧”一声,脚趾把地毯里的血水挤了出来,汩汩涌过脚背。
胸口像被挤压着,他难受得想吐。
笃笃笃!
似乎是见他迟迟不动,敲窗声更剧烈了。
他艰难地移动双-腿,抓住湿润的窗帘——
“别开窗,快走!”骤然,一个声音在身后炸开。
他回头,紧闭的房门被猛烈地撞开,露出一张只存在于他梦中的脸。
“……老、老赵。”他喉咙梗住了,身体也下意识绷得笔直。
这是梦,一定是梦,赵拓只活在他的梦里,绝不会如此鲜活地站在他面前。
“别愣着,穿书者暴走了,我们得从这里逃出去!”赵拓飞快地说着,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是热的。
坚韧的力量从赵拓的手心传来,他那无法运转的大脑确认了一件事:这个赵拓是真的。
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
他的身体像被血水融化了,随之而来的是窒息、压迫,如同溺水般的濒死感。
赵拓紧紧拉着他的手,飞快地奔跑着,像要把他从诡异的梦境里拉出去。
他觉得自己应该跑过了长长的走廊和玄关,跑过了一幢幢的房子,耳畔应该有海浪呼啸的声音,风掠过树梢的叹息……
可映入眼帘的却只有那道笔直挺拔的背脊,以及那随着每一次迈步而起伏的肌肉线条。
如此熟悉。
就像童年时每一个噩梦惊醒的午后,赵拓总是坐在他的床头摆弄他的模型,见他坐起,笑眯眯地刮他的鼻子。
“小鬼头,你又做什么噩梦了,吓出这一身的冷汗!”
“老、老赵。”秦晷试着喊了一声。
“嗯?”赵拓回过头来,略略蹙着眉,身后是掩映在璀璨灯火下,如火焰般盛开的凤凰花树。
秦晷的嗓子堵住了。
他想问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梦,想问赵拓究竟是怎么死的,想问这诡异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