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感觉到自己飞得很高,很高。
几乎到达了天空的高度。
世界意识低头向下看去,就看到失去了自己掌控的斯凯,软软的倒下,被池翊音接住带进了怀中。
而池翊音似乎能够确定它的所在,冷冷抬头看向它,目光冰冷,平静而缓慢的向它做着口型,在说什么。
——我将改写世界,规则由我创造。毁灭,从你开始。
在看清池翊音所说的口型之后,世界意识只觉得浑身发冷,止不住的恐惧。
……从它诞生起至今的漫长时间内,这是第一次。
八千年,第一次有人类,能令所有人类的潜意识聚合体,感到由衷的恐惧。
能够离开斯凯的身躯抽身离开,本应该是它自己的意愿,现在达成了它应该高兴才对。可世界意识却发现,它似乎,真的惹怒了池翊音,让原本沉睡的怪物睁开了眼睛。
像是广袤无垠的天空。
包容,却也将一切镇压在下,不可逃脱。
痛苦令世界意识浑噩不清,它注视着池翊音,却如同在直视着太阳般刺眼,身穿西装的绅士与身披法袍的神明相互交错,不同的画面重叠,一时间分不清到底哪里是真实哪里是虚幻。
它慢慢发现,这竟然都源自于池翊音的那一击,仿佛无脚鸟匕首深深扎进了它最深处的核心,破坏了一切。
像是本来精密运行的大型机器,却将最基础的动力源捣毁,于是所有齿轮与零件都开始癫狂,失去控制,造成错误。
…………世界在失控。
从世界意识的手里。
它惊恐的看着池翊音,但匕首带来的力量,却让它连想要再次靠近也做不到。
世界意识渐行渐远,带着满腔的疑惑与恐惧,化为了天边的晚星。
池翊音眉眼冰冷,亲眼看着扭曲波动着的空间与天空逐渐恢复正常,知道世界意识已经离开。
他眉眼间的冷意微微缓和,重新低头看向自己的怀中。
斯凯双眼紧闭,没有半分力量软软的挂在他手臂上,好像只是脱力后睡着了一样。
他胸口破开一个大洞,甚至能够看到皮肤下面的血管和肌肉,心脏在缓慢的跳动,越来越慢,逐渐停止。
血液也慢慢停止了流淌。
池翊音抱着已经被染红成血人的斯凯,一时间沉默了下来,站在原地,眉眼间染上茫然的悲色。
他的另一只手上还紧紧握着无脚鸟胸针,过于用力以致于连他自己的手掌也被刀刃切开,血液顺着手掌流淌向下,滴答落成血泊。
但他垂着头,发丝散落下来,阴影挡住了他所有的表情,让人无法看出他的准确想法。
斯凯……
斯凯死于他手。
池翊音做了一个选择。
是让斯凯作为世界意识操控下的木偶,像个植物人一样无知无觉,只剩下一具没有了斯凯灵魂和意识的空荡荡躯壳,浑噩活着。
还是……驱赶世界意识,让斯凯在死亡时,作为他自己,痛快的死亡。
保持他身为人类的最后尊严,完全掌控他自己的身躯,走向毁灭。
如果将斯凯的躯壳交给世界意识,池翊音知道,世界意识一定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合适躯壳,像保养机械那样保养躯壳,为它自己使用。
斯凯会以这样的模样,“活”下去,活很久。
也许在他躯壳内的某处,也还会残留一点属于他自己的意识和灵魂。
那大概,也能勉强称得上是活着。
可池翊音不愿意看到那样的场面。
最向往天空的人,却永远也触摸不到太阳,再也无法拥有自由。
所以,池翊音选择夺回了斯凯。
也斩断了斯凯所有复活的可能。
世界意识其实并不算轻敌,如果是寻常刀剑甚至枪炮,只要是人类所认知的武器,由人类建造的炮火,就无法对它构成伤害。
因为它是人类自身的潜意识,就像人无法掐死自己。
但池翊音手中的无脚鸟胸针,却是一个例外。
无脚鸟胸针的第一任主人,并不是池翊音,而是属于池旒。
在那隐藏在无脚鸟图案下的小小匕首上,关联着数条足够特殊的生命。
池旒用无脚鸟胸针,在与神明的对峙中当着黎司君的面,将匕首插进自己的心脏,杀死了她自己。
她以死亡摆脱了世界意识对她的操控,切断了木偶人上的所有提线。
现实的荒废古宅,池旒将无脚鸟胸针送入池翊音的胸膛,让他在濒死之际,被拽入了游戏场。
而池翊音,用无脚鸟胸针给了黎司君足以致命的一击。
那匕首上,已经沾满神血。
它变成了圣物。
——被神明应许的死亡。
从那一刻起,沾满了两名神明候选人,甚至是神明的血液的无脚鸟胸针,就足够为世界上任何存在带来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