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罄冉观察间,那朵仅剩的山茶花成功被躺在马背上的人扯到了手中,又一场摧花游戏开始了。
“呜呜……哇哇……小毛驴,最后一朵了耶。你说我是先从去数起呢,还是先从不去数呢?”
马头挡住了目光,从罄冉的方向只能看到一只纤瘦白净的手捏着那只花山茶伸向高空摇晃着。显然,那马儿嫌弃它聒噪的主人了,男孩的声音刚落,那马儿竟摇了摇头,使劲打了个响鼻。
借着马儿的动作罄冉成功看到了马上之人,那人穿着件雪白的锦袍,躺在马背上,一腿曲起,膝盖上架着另一只腿,那高高在上的脚还不时地摇晃着。
罄冉诧异地发现这般动作那男孩竟能安稳马上,马儿摇晃身子都不见他动上一动,身体就似黏在马背上一般。
她看不到男孩的面容,只看到他的头顶随意地高高扎着马尾,不似时下的小男孩梳成发髻。长长的头发散了一马鞍,随风轻扬,兴许是一瞥之下那闲散随意的潇洒感染了罄冉,她竟微微愣神一下。
待到回神,那马儿已经溜达到了近前的小路上。男孩依旧在叭叭地说个不停,手中的花却被他插在了发间,样子有些滑稽。
“小毛驴,你看,这一朵花一个意思,它们这么随意要是本公子听它们的,那显得本公子多没水平。爹爹说做人是要执着滴,夫子说男人是要坚持滴,连你这只小毛驴都知道跑路要冲着一个方向。要是本公子听信这些花,那显得多……对了,随波逐流!哈哈,本公子也坚持一回,咱就去京城。我跟你说啊,京城可好玩了,有好多好吃的,知道花记清蒸鱼吗?啧啧……那味道真不错。还有白老伯做的清水面,哎呀,又滑又香……”
男孩不停地说着,时不时还摇头晃脑,头上插着的红山茶也跟着动来动去。马儿似乎很习惯他这般,竟微微闭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迈着蹄子。
临到马儿从罄冉身前小路走过,罄冉这才发现那马儿果真很像只驴。灰毛不说,耳朵还又高又大,尾巴好不容易像马了,可长长的马尾竟似被剪过,秃秃的一条带着短毛,显得尾巴更长了。罄冉唇边一抽,只觉这男孩是第一个给马化妆的鼻祖。
随着马儿经过,罄冉也看清了那男孩的面容。可能是他声音中的洒脱劲作祟,罄冉本以为这男孩该有十来岁,现在看来也不过八九岁的样子。
他躺在马背上,侧面柔和细白,阳光下更是渡着层金光般有着温暖的线条。微微眯起的眼睛上浓浓的睫毛在侧面看尤其惹眼,长而卷曲,如同扇子闪动着金光。高挺的鼻,上翘的嘴角,一张一合的樱红薄唇。虽是看不到整张面容,但罄冉能想象到,这是个极为好看的男孩,就似个洋娃娃。
一身白衣不算干净,带着风尘的气息,曲着腿,衣裳的褶皱处还能看到好几片红色的花瓣。整个人说不出的空灵与俊秀。罄冉暗赞一声,无奈地发现这个好皮相的男孩长相似乎跟他的聒噪很不相称。
“别生气嘛,公子我说的这些美味虽然小毛驴你不能吃。但是,你听好了,但是,京城郊外的草,本公子保证长得特别肥,吃起来特别香。”
“小毛驴?你怎么又不高兴了。好吧,我承认冬天京城的草也是枯的,不过没关系,本公子可以为了你多留几个月,哈哈,咱们到春草茵茵再回程。啊!这个主意不错。”
说话间,一人一马已经经过罄冉待的大石向远处而去。罄冉望着马儿摇动的秃尾突然眸光一亮。
马!她现在不正需要一匹马吗!她迫切地想见到爹娘,迫切地想早些到庆城,为此昨夜都没有合眼,一直在赶路。现在马儿就在眼前,为什么要错过呢!
对!不能!爹爹和娘亲还在等着她,她要早些去才行!有了这马,她便可以早些到庆城了。
罄冉这般想着,微握双拳,染着血丝的双眼为这突来的惊喜而闪现着明光。
打定主意,罄冉便再不犹豫,御气凝神,小小身体如同一道利电,带着水花晶莹。身形矫健,一个纵跃,一个点地,纵身直扑那马背上的男孩。
眼见身影已至,伸臂五指张开便要去扣男孩肩头。虽是事出突然,男孩却仍警觉到异变,眼眸尚未睁开,身体已向一旁歪去。躲过罄冉的一抓,右手扣着龙头身体一个飞旋,与马侧灵活一转,左腿便向罄冉扫来。
罄冉不妨他身手如此敏捷,险险避过,右脚在马头上一踏,纵身而起,小小的身子在空中一个倒扣便直插而下。此时男孩已经坐于马上,仰头便要向上击出一掌,然而目光触到罄冉却似一愣。
他的双眼大而黑亮,像黑水晶一样流转闪烁,罄冉分明在他眼眸看到了诧异。就是这诧异让他手中动作微顿,然而也正是这微顿便足够罄冉将他甩下马背。
一掌直击男孩面门,在他仰身相避之际,罄冉一个飞旋一手按住马头,一脚便飞踹上了男孩胸膛。
男孩生生被踹下了马背,翻身而起却见那容貌甜美却异常凶狠的小女孩一掌击上了他的小毛驴。小毛驴吃痛,一声嘶叫冲向前去。
男孩大喊一声:“小女贼!不对,小女强盗!给小爷回来!”
一面喊着,一面忙提气疾追,他瞪眼发现小毛驴吃痛下奔得还蛮快,转瞬竟跑出老远。男孩面容一跨,心中暗叹,小毛驴啊小毛驴,公子我对你这么好,天天吃香喝辣你不好好跑路,现在你知道那女孩是谁啊,就这么卖命地跟着她跑!
“借你马用用,这里只通庆城,马在庆城归还。”
罄冉大喝,手中却依旧狠狠地抖动着马缰,回头去看,那男孩离自己的距离已被拉开。
男孩眼见追赶不上,停下将右手手指撮入唇间,罄冉将他的动作收入眼中,轻轻一抿嘴角,回身拉紧了马缰。
果然,一声呼啸冲破云霄,罄冉身下的小毛驴听到主人呼哨,一声长嘶,前蹄陡然纵起。
罄冉由于早有防范也不惊慌,小小身体在马上腾空,手中缰绳左右紧收一个拉扯便死死勒住了小毛驴的脖颈,小毛驴再次吃痛,长鸣一声便又向前急冲而去。
男孩一直弯起的唇角却在看到罄冉动作后陡然一抿,双眸迸射出犀利,大声喊道:“死丫头,你弄疼它了,看小爷追到你不打你屁股!”
他的话罄冉听没听到已经不好度量,此刻小道上压根就没了女孩和马儿的踪影。
男孩愤愤跺了两下脚,一把扯下头上插着的红花,撇撇嘴。
“花儿啊花儿,那小丫头长得怪好看,你说小爷追到她是打她屁股呢,还是把她绑起来亲她嘴巴呢?”
“亲嘴,打屁股,亲嘴,打屁股……亲嘴!啊!好,就这么着!死丫头,给小爷等着!”
男孩扔下手中光秃秃的花枝,撇嘴一笑大步便向前冲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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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扮乞进城
罄冉是在翌日正午赶到庆城的,女孩不敢直接进城,将小毛驴藏到城外的树林里便悄悄潜到了城门处探查。
目光看向庆城巍峨坚实的正门,阳光下青石发出一片白光,一如心间的冰冷。女孩紧握双手,凝然不动的面上没有一丝波乱。
寒风吹过,她零乱的发被风吹起,有几丝覆上苍白的面颊,使稚气的脸袋竟生生透出一股深邃的沧桑和悲凉来。
她的目光穿透厚厚的城墙望向西面。就在那高高的城门中、在庆城的西市、在沾满污血的法场上,她的父母,爱她的爹爹、疼她的娘亲正盯着这青天白日,迎着这寒风猎猎,受人非议、被人指点、让人唾弃。
“活该,通奸啊,这种人真是死也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