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被许惟今天的那句甜言蜜语喂饱了肚子,钟恒头一次明察秋毫,觉得自己那天好像太坏了。
我不能凶她,她是许惟,不是别人。
他脑子里有根筋兜兜转转半天,也不知道究竟理出了何种逻辑关系,莫名其妙就有了这个认知。
许惟搞不清他心里在演什么大戏,见他长久没抬头,以为他情绪又回到那天。
“钟恒,别不讲话。”
钟恒抬起头,冷不丁地张口就来:“对不起。”
许惟十分意外,微微愣了。
钟恒自己也有些尴尬,他没怎么正经给人道过歉,或许也说过“对不起”,但肯定是不过心的,要么是敷衍讽刺,要么是开谁玩笑。
这回不一样。
这三字说完略微顿了顿,就没有别的话了。他别开脸,手指慢慢揪着脚边一根草。
许惟看了他一会,轻声问:“你为什么道歉?”
“我凶你了。”他说。
许惟点点头,赞同地说:“是有点凶。”
钟恒揪草的手顿了一下。
“那天你发了火,很生气地就走了,有好几天都不跟我讲话。”许惟轻轻地说,“如果没有今天的事……钟恒,你是不是就要一直不理我了?”
“不是!”这一句钟恒倒是答得迅速又坚决。
“那是怎样?”
怎样?
钟恒也说不出来。他那时就是又气又难受。
许惟从他的表情里琢磨出一点线索,问:“王旭让的事让你特别难受吗?还是,因为我不小心说了个分手的假设?”
钟恒盯着她看了一会。
眼见他眼睛又有要红的趋势,许惟心里咯噔了下,立刻说:“我知道了,这两件都有。”
她拍拍他的腿,笑了,“听我说,行么。”
钟恒点了下头。
许惟放慢语速,“王旭让的事,虽然我觉得没什么,但你不开心,所以我现在想过了,让陈老师重新调座位不太好,但我可以跟林优换一下……”
“那还是在一排。”钟恒脱口而出,对上许惟的目光,他停顿了下,生硬地缓和了口气,“行呗。”
许惟松了口气。
钟恒瞥着她:“还有。”
还有,我知道啊,你急啥。
许惟低声道:“分手那句话,我真不知道你会那么难受。如果我知道,我就不说了。”
“……没了?”
“还有。”许惟咳了一声,靠近了点,“钟恒,我们考到一个城市去吧。”
钟恒一愣。
许惟脸微红,一把握住他揪草的那只手,小声地说:“我想以后也跟你在一起。”
这句话几乎是在承诺了。
许惟指望它能平复某人所有的耿耿于怀。
可惜,钟少爷被这块硬实的大糖糕砸得有点昏头,顿了一会才有些恍惚地开口:“以后是多久?你讲清楚。”
“……”
果然是他问的问题。
货真价实的死心眼。
从理智上看,许惟十分清楚,任何时候都不应该把话说满,人怎么可能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决定一生?
但眼前这个人执拗地等她答案。他年轻而单薄,幼稚又炽烈,臂膀稚嫩,眉眼干净。他脸上有红肿伤痕,但依然漂亮得很。
没有理由。
许惟就想纵容他一切的愿望和期待。
“你想多久?”
“我说了算?”
许惟点头。
“你讲话作数?”
还是点头。
钟恒手摁着草地,突然靠近许惟。他半跪着一条腿,直起上身,直截而痛快地把她抱到怀里。
“你敢反悔,我一辈子都不理你。”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总是很晚,哎。
第71章 番外高中篇(26)
许惟把少爷哄好之后, 就觉得大事已了, 至于打架的风波,那根本就不算什么问题。
如她所想,事情很快就解决了。
卢欢虽然幼稚,但偶尔也有不蠢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找人揍钟恒是个大把柄, 于是闭紧嘴拒绝交代打架原因, 而许惟更不想把钟恒扯进来, 因此也什么都不说, 僵持之下,老师也没办法,最终两人在双方班主任和教导主任的见证下假模假样地互相道歉了事。
至于自我检讨,那肯定是少不了的。
许惟按照陈光辉的要求在班会课上读完了一千字的检讨书。
由于钟恒在学校里的受关注度,许惟和卢欢的这一架不可避免地轰动了一阵,连续一周走在学校里总有人频频回头看她,夹杂着小声的议论,惹得钟恒生气地瞪了人家好多次。
不过, 这件事之后, 陈光辉似乎不打算再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他不方便联系许惟家长, 便从钟恒这边下手。
结果,隔周的周一中午,许惟就毫无预兆地在办公室见到了钟恒的姐姐。
这时候的钟琳也不过二十多岁,但她是以钟恒家长的身份来的,许惟不免有些紧张。
还是头一回经历这种状况。
她默默站在一旁, 听着陈光辉委婉地向钟琳讲述她和钟恒的早恋问题。
不得不说,陈老师平常看起来温吞和蔼,和家长讲起道理却是一套一套,颇有几分洗脑功效。
许惟听着听着,差点都要觉得她和钟恒再继续早恋下去就要伤天害理、后患无穷了。
眼见着陈老师已经在拐弯抹角地劝钟琳对弟弟多加管束,许惟觉得钟恒在劫难逃,八成会迎来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
她偷偷瞥了一眼钟恒,恰巧他也看过来,视线碰到一块,他悠闲地冲她翘起嘴角。
居然还笑得出来。
这种不分场合的乐观主义精神值得敬佩。
许惟默默收回视线,想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状况,哪想到这位钟姐姐和她弟弟一个样,全然不按常理行事。陈光辉的话刚说完,钟琳就十分愉悦地看了许惟好几眼。
钟琳的眼睛和钟恒相像,许惟一下就发现了这一点,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钟琳友好地冲她笑了一下,转头对陈光辉说:“陈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弟弟一向不省心,调皮捣蛋惯了,这两年真是辛苦您。”
陈光辉摆摆手:“客气可客气了。”
“不过,就您今天说的这件事儿吧……不瞒您说,”钟琳话锋一转,“我弟弟自从谈了恋爱,不打架不闹事,天天回家看书学习,难得乖得跟小猫儿似的,我让他分手这不是傻嘛,我巴不得他俩谈到天荒地老咧。”
“……”陈光辉一时没有从这逻辑里跳出来。
一旁的许惟也愣住。
她扭头去看钟恒,那家伙冲她眨了眨眼睛,笑得不知道有多欠揍。
自此之后,陈光辉无奈地放弃了这“棒打鸳鸯”之事。
而钟恒履行承诺,顺从地按照钟琳的要求,从小旅馆搬回了家。
五月兵荒马乱,大大小小的测验全挤成一团,离月底越近,作业量就越多。
许惟的生日恰好赶在最繁忙的29号,那天晚自习有一大半同学都留下写试卷,钟恒昏头昏脑地改了一天错题,却仍仔细记着这事。礼物是他之前就买好的,那天傍晚他匆匆忙忙买了蛋糕,一直等到晚自习结束,大家才一起跑到对学校对面的烧烤店,给许惟过了十七岁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