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事员一愣,“卫孟喜啊,是不是还有五个娃娃?那你来晚一步了,他们刚刚已经办好,走了。”
还冲他摇了摇刚才办理时留的存根,“你看,是不是这个名字。”
是的,就是那三个字,是的,人数都对上了,红印章已经盖了,以前的户口作废了,以后这一家子就是再也不属于陆家的了,那责任田……田……
“轰——”
陆老头只觉脑袋发蒙,还想再问,可办事员已经转身走了,爱死不死,要是谁都能靠撒泼耍赖威胁政府,那还养警察干啥?闹吧,闹死了跟他没关系,还得赔偿他精神损失费呢。
他刚走了两步,忽然身后传来“噗通”一声巨响,回头一看——刚才还颐指气使的混老头,居然一头栽倒在地上,白眼一翻,嘴里“呜呜”叫着,不省人事。
***
而此时的陆广全一家子,早已离开乡政府,都快到县城了。
“妈妈,咱们来县城干啥呀?”
“吃水饺吗?”
卫孟喜也想起去年带他们吃的第一顿水饺,是该再去吃一顿,有始有终嘛,以后就彻底跟菜花沟彻底拜拜了。
第59章
对于孩子们有记忆以来的第一顿饺子, 陆广全早听他们说了很多遍,但真正来到那个破败的食堂门口,他依然有种不真实感。
他的妻子孩子,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受了多少委屈,或许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了。
“赶紧吃, 想啥都没用。”
卫孟喜见他魂还没回来,又补充道:“吃完还得去个地方。”
陆广全怔了怔,“去他们姥姥姥爷家吗?”
“确实该去看看,我去买点东西。”寡妇再嫁从自己, 他还没去过丈母娘家, 只知道丈母娘改嫁在县城,对方是个小学教师。
该买点什么呢?他对这些一窍不通,但他有眼睛, 看见妻子给姚永贵送过点心香烟和酒,对方每一次都是十二分的高兴, 于是为难道:“这里能买到中华和茅台吗?”
卫孟喜白他一眼, “我的中华茅台还轮不到他享用, 你要实在想孝敬你老丈人, 就去我爹坟前上柱香。”
死人不用烟酒, 更何况卫衡活着的时候也不抽烟, 倒是喜欢读书看报, “你给我爹烧几张报纸, 说不定他老人家在天之灵还高兴。”
陆广全皱眉,但也没说啥。
卫孟喜这次回来, 转户口是一, 其二就是给她爹上坟, 最重要的当然就是菜谱。在谢家那几年,就连上坟这样人之常情的事,孟淑娴都生怕谢鼎不喜,只偷偷带着年幼的她去过两次,一直到她自己成家了,才坚持每年回来扫的。
当然,那时候条件有限,大家庭里事多,她也得错开正月清明和十月。
卫孟喜是不搞封建迷信,但她觉着上坟扫墓是一种心理安慰,是寄托哀思的方式,以前是她没脸回来,现在她帮父亲拿回那幅临摹作品,也能告慰他一下。
当然,来之前她也问过卫红卫东的意见,如果他们想去给他们的亲生父亲上坟的话,她也可以带他们去。
谁知姐弟俩先点头又猛地摇头,他们虽然小,不怎么记事,但当年那边的爷爷奶奶逼着妈妈改嫁,要妈妈嫁给瘸老头,妈妈不同意就把他们扔进猪圈,说不许他们吃那家人的饭,睡那家人的炕……他们全记得。
卫孟喜从没哭哭啼啼跟他们说过这些,就是怕他们对自己的出身太厌恶,越是会在无形中强化和根花根宝的对比,心理越是自卑。
原来,大大咧咧的孩子,也有能记住的事。
卫孟喜也不是非要强迫他们去,反正以后长大,慢慢的就能看开了,到时候他们就会知道,上坟的意义。
吃过饺子,一行人买了几个罐头,陆广全还真买了几份报纸……不是随便拿,而是认认真真挑选了半天,要找那种时政新闻和文学艺术性兼具的!
下午三点,来到墓地。
卫衡葬在卫家祖祖辈辈的墓地,那一片几十座坟墓都是卫家人,卫孟喜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每年都来,老宅里有祠堂,按照石兰省重男轻女的尿性,她即使是卫家这一支里最后一根独苗,也是进不了祠堂的。
但父亲偏不,他不仅让她进去,还把她驼在肩膀上,大大咧咧堂堂正正的,挑着人最多的时候,大张旗鼓的跨过高高的门槛,还能指着牌位教她,这是谁谁谁。
她还记得,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卫家其他族人脸上的表情有多精彩,有个白胡子老爷爷直接气得心绞痛,痛骂父亲“不成体统”“乱了规矩”。
狗屁的规矩,他们懂规矩,那自己这“卫家独苗”在谢家吃糠咽菜当小保姆的时候,他们怎么不去解救她?她被剥夺上学机会时,他们怎么不出去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