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通话滴地一声结束。
车内陷入安静。
叶凛久久没有动作,手中还拿着那个刻有M的戒指盒。
新闻一出来,他当然不信,甚至在这通电话打来之前,假消息的可能,在他心里也占据九成。
——直到她旁边的人开口说话,直到她也说,这一切,实在太过慌张而匆忙。
大抵并非媒体胡乱写的那样,或许今天并不是婚礼或蜜月,然而双方已经见了家长,她说的也是“还远”,并非否认。
也就是说,总会有那么一天的,是吗?
但以她这样的身份,做这种选择,也很正常。
只是还是难以避免地想——
她是自愿的么?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这个消息的?今天?或者昨天?她是否有过反抗的余地,又是什么说服了她?
在她动摇之前,有没有过片刻……会想到他?
他不知道。
然而她并没做错什么,很多天前已经将话说的清清楚楚,是他表示,他接受一切结果。
或许对她而言,他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追求者,萍水相逢的过路人。
在这个圈子里,结婚对于当事人来说,本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是谁,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她提前通知这一切。
一旁,西蒙终于忍不住,从他手中抽出那个小方盒,低声道:“我得拿去寄了。”
“……嗯。”
叶凛起身,说:“我开车吧。”
最近的快递点距离这里十分钟,就在这十分钟里,西蒙亲眼目睹他的眼神一点点暗下来,直到抵达终点。
下车前,西蒙问:“如果她真的要结婚了呢?”
……
他抵着牙关,明明是端坐在位置上的动作,身子却像是因为这句话,狠狠地震了一震。
半晌后,叶凛闭上眼。
他说:“那祝她幸福吧。”
祝她平安、健康,然后幸福吧。
哪怕她余下的一生,都不会再和他有任何关系。
就远远看着,然后当陌生人……也好。
也好。
*
安抚好了男方家长,婚礼彩排终于得以继续。
一切终于被扶上正轨,每位宾客都忙到不再有说话的力气,晚睡早起,在第六天告别了这座度假岛。
终于,这座岛屿没有辜负她,离开之前,颜漫在孟惜霜的衣柜角落,找到了自己没电的手机。
上飞机前她买到充电宝,等充完,飞机已经落地。
颜漫打开手机,消息跟疯了一样地往外涌,她正想一个个回复,突然看到最上面的一条定位。
是医院。
她心一惊,确定消息后连忙跑出站台,找到一辆出租就上了车:“去导航这里,谢谢。”
雨水停了一阵,在这会儿又淅淅沥沥地拍打窗户。
糟糕的天气延续,颜漫从广播中得知,附近小镇竟还因为大雨发生了山体滑坡,女声播报着,让大家出行注意安全。
私人医院门口,她见到在楼下等候的西蒙。
西蒙斟酌片刻,试探道:“你婚结完了?”
“结什么婚,你们想什么呢?”颜漫头疼,“媒体瞎写你们还真信了,我是去参加朋友的婚礼——我在你心里这么没有职业操守,敢在事业上升期跑去结婚,我疯了啊?”
西蒙:“你俩没关系?”
“当然啊,朱文轩喜欢的是欧美风,跟我一点没关系。”颜漫说,“手机是被我朋友不知道藏哪去了,还关机了,找都找不到。”
西蒙松了口气:“妈的,不用失业了!”
“……”
颜漫:“你能不能对我的职业道德有点信心,就算真要结婚,我肯定会和你说的。”
“那你朋友怎么没跟你讲?”
“你知道我们在岛上被折磨成什么样吗?还有功夫去聊一个谣言?”颜漫说,“我们差点被新娘整死了。”
“……”
西蒙思考片刻:“行,那你先上去,我赶紧去写辟谣稿,把这谣言都理一理,今天之内结束它。”
想到手机里的消息,颜漫也没再跟西蒙多聊,从电梯直达七层,找到病房,推门进去。
毕谈迎上来,她焦急道:“叶凛怎么了?”
毕谈重重叹气:“没什么大危险,就是还要一阵子才能醒。”
“我真是服了,昨晚他回那个小学——就是你在那录过节目,自闭症小孩的那期,你还记得吧?”
“那边有个庙,说是特别灵,但是山路特别难走,也不知道他是要过去干什么,反正就一定要去。天气差,昨晚还下大雨,电闪雷鸣!我们明明都出来了,他非说有什么东西落在那里,非要自己一个人开车回去——”
“结果山体滑坡!你说吓不吓人?!要不是他反应快都有可能没命了!”
“结果拿的什么?那么大一个包——你猜他回去拿的什么?!”
颜漫:“……什么?”
毕谈指了指一旁的黑色提包:“你自己看看。”
提包被雨水浸湿,能看见上面的泥渍,斑驳不堪。
然而拉开包,其中的东西却被保护得很好,她手一颤,提着最上面的拉环,将东西缓缓抽出。
挂在她指尖,摇晃在空气里的,是一只漂亮的,崭新的,棕色小熊。
第55章 澄清七下
这天,叶凛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走马灯一般,浮现他这些年来的一幕一幕。
生他的女人叫许梦云,自小到大,他听过最多的话,是旁人夸她漂亮又妖冶,她引以为豪,美貌是她的武器,让她能够攀附权贵,嫁入当地赫赫有名的叶家。
而那时的叶升荣刚与前妻离婚,她理所当然地成为叶家的第二位夫人,很快诞下叶凛。
许梦云自小就爱摸着他的头,告诉他,要好好听话,要好好努力,你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不努力,是分不到家产的。
年幼的小孩并不明白什么是家产,然而在逼迫下却不得不学得比旁人更多,家里很大,但也很空,许梦云不允许他过多享乐,常常玩不了多久,就会被呵斥着重新坐在书桌前。
他没有朋友,因为许梦云说,真正成大事者,是不需要朋友的。
想来就是在那时养成了薄情寡欲的习性,他没有人说话,抬头是列满学习清单的墙壁,背后是拿着长尺监督他学习的许梦云,很多天他做梦,都梦到自己是一只从窗户中冲出的鸟,却因为不知如何掌握飞行,最后重重摔落在地面。
往往睡醒,冷汗涔涔。
但即使他做得再好,捧回再多的奖杯,也改变不了叶升荣的本性。
许梦云看到丈夫越来越敷衍,回家的次数从一月一次变成几月一次,绯闻不断,甚至还有女人胆敢找上门来。
这故事的走向像极了上一任,许梦云唯恐自己也会变成那样,因为热情消退被无情地逐出家门,不能再过她想要的,这样养尊处优、穷奢极侈的生活。
她不能接受,于是开始找各种理由让叶升荣回家,起先是让他回来看一看叶凛的奖状,然而后面却渐渐变得无用,她只能选择撒谎,以引起叶升荣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