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殿下一路走来,钱都是往多了给!”
方才那位作了糖画的老翁更是双手颤抖,拍着自己的腿,说不出话来。
在这些百姓的眼里,宗洛无异于战神下凡,救世之星。
虽然说得夸张,但的确如此。
年年赈灾,三皇子府都带头出人出力;打仗一马当先冲在前面,每一回出师都能传来捷报;再往细微点说,城南好几家当铺都是三皇子名下,酒楼施粥,医馆义诊。
就如明太祖一样,出身普通,才更懂普通人的苦。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今天宗洛没有头戴幂篱,而是摘下来,恐怕他这一路走来,不需要花一分钱,手上拿到的东西绝对比现在还多。
虽然被叫破了身份,但至少有了个转移话题的由头。
宗洛连忙道:“这就是方才行窃的人?你是哪国人?”
那小偷咬紧牙关,瞥过脸去,就是不说话。
大渊律法严苛,即使是行窃这样的小事,不论数额,被当场抓到最轻都是砍断一根手指。所以久而久之,在这样的压力下,胆敢在皇城犯事的人便再也没有了。一部分是被吓走,另一部分是被物理超度。
现在这个关头出现,还挑的年节时分,除了其他列国流窜的流民,几乎不作他想。再看他这一脸忍辱负重,面带屈辱,一句话不肯开口的模样,定然同大渊有旧怨。
再往深了想......最有可能是其他列国的游民。宗洛就知道有这样的组织,收容各个国家遗民,打着光复故国的口号。
宗洛叹了口气::“把他放了吧。”
他摸了摸袖子,从里面摸出一个鼓囊囊的福袋,准确无误地扔到小偷手里:“袖子里的袖剑不要掏了,你打不过我的。”
“这个你拿着,既然来了大渊,就好好在这里生活,以后莫要再做这类事了。”
面对他的命令,卫戍兵没有半点犹豫,直截了当地放人。
独留小偷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攥紧了手里的福袋。
虞北洲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师兄还是这般充满善心。”
他的语气感慨,充满真诚,没有一点阴阳怪气,让人很不习惯。
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声音。
“洛兄,洛兄!”
手里捧着东西的顾子元一路小跑着过来,疏于运动的身体有些疲累,站在原地止不住喘气,面庞泛红:“我找你好久了。”
“方才放花灯的时候人太多,我一下子没有看见你。但是我给你留了最好看的那一盏!”
顾子元连忙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将花灯掏出来,献宝似地奉到宗洛面前,绘声绘色地跟他用言语描述这盏每位魁首都只有一盏的花灯做得有多么漂亮。
一旁盘着手的虞北洲斜斜地睨了那盏花灯一眼,嗤笑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这没事找事,没话找话往宗洛身边凑,整天穿着一件文绉绉月白色长袍的书呆子极其不爽。
“啊,北、北宁王。”
由于顾子元太过高兴,所以他刚刚直接把站在一旁,浑身穿着显眼颜色服饰的虞北洲给忽略了过去,现在回头看到,差点没吓一大跳。
在他这种一门心思偏文的学子来说,大渊北宁王绝对是一个青面獠牙,凶神恶煞,一只手能够捏死五个他的形象。
虞北洲看都没看顾子元一眼,反倒上前一步。
他唇边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衔起一缕后者垂在身侧的碎发,狎昵暧昧地摩挲。
“下月十五,师兄可一定要来找我。”
从侧面看,两人靠得极近,一黑一红,自成一道亲密又绷紧的氛围。剑拔弩/张到好像下一秒就要打起来,又像再靠近点就能拥对方入怀,根本不容其他人涉足。
虞北洲的话低得仿佛耳鬓厮磨贴切爱语:“我会从现在就开始期待,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等北宁王离开后,大气都不敢出的顾子元才呐呐道:“洛兄......”
刚刚那副场面,仿佛一块冰从喉咙滑到胃囊,叫他整个人被固定在原地,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事实上不仅仅是他,所有旁观这幕的人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宗洛朝他安抚地笑笑:“没事,一些私怨罢了。”
顾子元想起宗洛如今看不见,犹豫许久,还是没有说。
他旁观了方才那位北宁王凝视洛兄的全过程,眼神缠绵深不见底,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若真是私怨的话,会有那样复杂又晦涩的眼神吗?
“先不说这个,子元,你刚刚是想说什么?”
今天虞北洲给他带来的惊吓实在太大,再加上这疯子上辈子把知情人全部都剁了,相当于断了宗洛最后一条获取信息的渠道。
下个月十五,恐怕宗洛还真得去虞北洲那里一趟。
“啊,哦,对。”
顾子元反应过来,把手上的灯往前递了递:“这是我给洛兄留的灯。”
他一边说着,低头看了眼,忽而愣住了。
魁首灯通体用琉璃制成,晶莹剔透,周围还张贴着贴画。
然而现在,最中央承接灯油的琉璃却寸寸碎裂,露出龟裂痕迹。
可想而知,若是顾子元没有注意到,在这盏灯递到宗洛手上的那一刻,它就会碎成一片一片。
“怎么回事,我刚刚一路上抱着它,它还是好的啊。”
看见破碎的花灯,顾子元一整个人懵住了。
宗洛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心下“......”。
这痕迹一看就是硬生生被人用隔空内力震碎的。全大渊能外放内力的人绝对不超过两只手,其中一位刚刚才走。
究竟是何人所为,昭然若揭。
为了安慰顾子元,宗洛把自己刚刚逛街买来的东西全部一股脑塞了过去:“没事,子元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这些是回礼。”
“年节快乐。”
......
赶在亥时落锁前,宗洛堪堪踩着点回了宫。
同外面依旧繁杂喧闹的街道相比,这座巍峨肃穆的宫殿显得有些过于冷清,唯有值守的宫人提着灯站立。
“三殿下。”守在章宫门口的元嘉见了他,总算是露出笑容。
果不其然,渊帝又在章宫。
即使是年节这样的日子,这位坐拥天下的帝王依旧孜孜不倦,兢兢业业地处理国务,没有丝毫懈怠。
宗洛叫住了想要进去通报的元嘉。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站在宫殿门口,玉就攥在手上,却叫人有了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意味,踌躇不敢前进一步。
他犹豫道:“父皇还在里面处理公务,我这般进去恐怕不太妥当。”
众所周知,渊帝最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被人打扰。就连曾经最受宠的宗弘玖,也绝对不敢在渊帝处理公务的时候进去撒娇卖乖。
“哎哟,三殿下您这是哪里的话!”
要是换一位皇子,例如上回进来看似撒娇实则暗戳戳想告黑状的宗弘玖,那渊帝的确可能发怒。
但这位可是三皇子,三皇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