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能饮一杯无(256)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宗洛抬头看了眼天色。

天空是铅灰色的, 远处隐隐约约有黑云压过来,透过云层还能看到背后闪烁的雷光,偶尔亮起一片孤单的云。

很显然, 再过不久就要下雨。

明明还是上午, 却即将变得跟黑夜一样。看不见来路, 也看不见尽头。

和上辈子一样。

然而下一秒, 就有一截滚烫的手不着痕迹地探了过来, 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指尖。

宗洛恍然回神。

他翻身下马, 同虞北洲并肩, 出声冷静地问:“六皇子呢?”

“回禀殿下,数日前六殿下占领左城区,目前局势已被卫戍军控制。皇城处于绝对安全状态。”

同宗洛猜的一样。

渊帝耳目遍布整个皇城,即便突发急病, 事先安排好的下属依旧还在运作。

就像上辈子一样, 三位皇子背后势力联合反叛,一个有兵权, 一个有朝堂势力, 还有一位尽在背后玩阴招。

渊帝整整昏迷了大半个月的功夫,最后卫戍军都能拼死奋战,成功将皇宫保下来。只是苦了皇宫外的地方,沦为谋反军的战场。

这辈子只有宗永柳一个人背水一战, 或许是从宗承肆那件事里收到了什么风声, 这一回六皇子府背后的势力的确是下了大功夫。将目标放在了大渊收编其他国家后, 还未完全归顺完成的军队上。

比起上辈子还是好了不少, 至少上辈子卫戍军只能守住皇宫, 这辈子却是占据了城门。

只是没有渊帝下命, 即使心知肚明六皇子是在谋反, 卫戍兵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分庭抗礼,激烈交火。派出一半兵力把守皇宫,另一半兵力把守城门,谨防后续有援兵来增援宗永柳。

宗永柳自然也不会贸然谋反,援兵是肯定的,只不过宗洛带着玄骑赶回来比较快而已。

知道皇宫至少目前无事后,宗洛终于松了口气。

他又问:“你既然告诉孤城内近况,又为何不让孤进城?”

段君昊道:“陛下昏迷多日,至今未曾苏醒。”

听到这里,宗洛一颗心彻彻底底沉了下来。

他先前想过无数种可能。

可能是渊帝在故意装病设局,彻底铲除不安定因素。亦或者发现了宗洛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故意叫薛御史传信将他唤回皇城,等候发落。

可是这些猜想都有站不住脚的地方。

果然,到最后,竟还是验证了这个最坏的结果。

渊帝真的突发急病了。比上辈子提前了整整三个月。

知晓这位的,都只觉得荒诞难明。

那样一位权倾天下的暴君,就好像叫人忘了,他竟然也会生老病死。

“孤是太子。”宗洛重点强调了自己的身份。

储君是一国太子,圣上钦点的皇位继承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见了都得恭恭敬敬称一声太子殿下。

若是连他都不能进城,那就更没有人有这个资格了。

卫戍兵大统领沉默了许久:“两年前,陛下给臣下过一道密旨。”

“陛下说,若是有朝一日,出现类似的紧急情况。除非有卫戍军虎符或陛下亲临,否则无论是谁,也不能踏入皇宫一步。”

“包括储君?”

段君昊顿了一下,重重地点头:“我等只认虎符不认人。”

上辈子渊帝下过这条命令吗?

宗洛不知道。

他最终为何会自刎在皇城脚下,到底还是因为皇城被三位皇子联合把控,叶凌寒拿到了那道假圣旨,宣读逼死。

别说皇宫了,连皇城都没能成功踏进去,自然不知道密旨的存在。

可是渊帝从来是一位刚愎自用的帝王。

别说提前防备了,他恐怕都没有想过自己有死去的那一天,甚至连皇陵都没有开始修建,倨傲程度足以见得一斑。

这样一位帝王,真的会提前给段君昊下这样一道密旨吗?

宗洛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怀疑,审视般地打量着上方的卫戍军大统领。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渊帝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站在高高的角楼之上, 面容冷硬地眺望着远方。

帝王目光所至,皆是国土疆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如今朝向的地方, 是大渊的北方。

那里终年冻土, 边域寒疆, 气候恶劣。

在渊帝还曾是皇子的时候,他也曾被先帝以历练的名头丢到过边境几年,自然清楚那里的条件有多么艰苦, 战事有多么吃紧。

而在两年前,渊帝却亲手将自己最重视的皇子流放到了那里。

说是流放,实则倒也没有褫夺皇子封号。但不给兵权, 不放权,不说原因, 没有期限的派去边疆, 落在旁人眼里,也同流放无异了。

寒风呼啸。

渊帝只是站在这里, 都能回忆起两年前, 自己在巫祭大典后,得知那个真相后的惊天震怒。历历在目。

这件事, 称得上是彻头彻尾的愚弄。是帝王一生中的奇耻大辱。

自己最看好的孩子, 竟不是自己的血脉。

多年培养, 呕心沥血,却是着了别人的道, 为人做了嫁衣。

即便知道虞家已经被灭,渊帝也恨不得将人挖出来鞭尸。

若是虞家没有被灭,到头来他们倒是不费吹灰之力,狸猫换太子。仗着曾经对宗洛的那些情分, 后者也不可能对他们做些什么,就能轻轻松松从根源上把持这个数代帝王辛辛苦苦打造的庞大敌国。

真是好算盘,真是好算计。

渊帝面容阴鸷,差点没咬碎一口牙。

这样的奇耻大辱,即便对自己的身世是知情还是不知情,放在任何一位帝王身上,都是要当即诛杀的。

渊帝也的确愤怒,他怒火滔天写下过一道没有加盖玉玺的圣旨,在不清楚宗洛是否参与其中之前,动了杀心。

然而最终,这道圣旨不过拿给求情的裴谦雪做了做样子。

到底是自己寄予厚望,多年栽培的皇子。下不了这个杀手。

渊帝采纳了裴谦雪的劝谏,将人派往边疆。

在下流放圣旨的时候,渊帝以为,在他葬入皇陵前,都不会再想同这位曾经最爱的孩子见任何一面了。

然而时间可以冲淡的东西太多。

奏折上再也没有了暗卫对三皇子的日常报告。传来的军报再也不会有三皇子的字眼。更不会有骑着照夜白的白衣皇子,在百姓簇拥中回城。不会有帝王悄悄登上角楼,目送他每一次出征。

好几次,宫里进贡了一些好东西,渊帝下意识就脱口而出给三皇子府送些过去,末了才紧抿嘴唇,反应过来自己失言。

其他宫人也只当没听见,不敢多提一句。

谁都知道,自三皇子离开皇城后,这三个字便成了渊帝绝对的禁忌。

不管是裴谦雪还是元嘉。这些距离渊帝最近的近侍内臣们都揣摩不到渊帝的心思,不敢贸然直言劝谏,更何况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