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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饮一杯无(37)

更何况,排除掉穿书前的印象,上辈子,宗洛是切切实实和裴谦雪有那么一段挚友情谊的,这也是他心情复杂的源泉。

如果连裴谦雪这关都过不了,谈何渊帝?

轱辘声依旧吱呀作响,伴随着闷闷的雷雨声,啪嗒啪嗒打在车头。

不知道多久过后,雨中的马车声终于停了下来。

小厮掀开马车车帘,手里撑起一把泼着墨意的油纸伞,体贴地挡在檐上,把那些飞珠溅玉的雨全部挡在外边。

“顾公子,我们到了。”

宗洛抬眸。

“还请稍等片刻。”

恰好一阵风吹来,将他眼上没有缚紧的白绫吹散。他侧身往车内躲了躲,伸手重新将其束好。

“轰隆隆隆隆——”

惊雷自天际起。

方才那么一瞬间,他看到厚重雨幕背后浮着一抹逶迤颓丽的艳红,其上带着黑色鬼面。苍鹰张开翅膀,冲入长空,与雷雨搏击相伴。

只消一眼,宗洛眸光就锐利起来。

一个合格的宿敌,化成灰了都能认识。

更何况还是虞北洲那样红衣白裘,极度彰显自我的装扮。

自从他重生后,这个小变态似乎也没有前世那么蹦跶了,反倒还消停了一段时间。

从良虞北洲是不可能从良的,身为《能饮一杯无》的万人迷主角,天生就是搅弄风雨,走到哪哪腥风血雨的命。

所以宗洛直接默认虞北洲又在偷偷憋什么大招。

反正冤枉了谁都不可能冤枉他。

想来也是,这辈子他设局死遁,虞北洲多半拍手称快,喜不自禁。他现在回来了,虞北洲自然要费尽心思阻挠,不然也不会在城门口说出那样的话。

那么问题来了,虞北洲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大渊皇城内四方每一方都有设立巫祠,中心偏东处则是中央大巫祠,皆是根据奇门遁甲术数而设。

平日里百姓大多到四方巫祠祭拜,大巫祠里坐镇大渊太巫,常年不对外开放,就连朝臣也不可随意涉足。

丞相府旁边正好是大巫祠。

如今这位坐镇大巫祠的太巫堪称神秘至极。就连宗洛,上辈子也只在巫祭大典的时候见过一回。

巫祭大典是大渊最为重要的祭祀,每一位君主在位时只会举行一次。在大典上,太巫进行卦算,推算出未来国运,以此确定储君的人选。

换而言之,太巫卦算的结果左右了一国的命运。

大渊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先立储,巫祭大典后又废除的情况。曾经也有几位疼爱储君的皇帝一意孤行,结果最后差点落得灭国下场。

不过说来也奇怪,即使有卦算,宗家每一任皇位变更都还是血流成河,不得善终,其中又以如今这位渊帝为例。

于是再往后,也就没人不敢听太巫的话了。

太巫在朝中地位超然,威望极高,不亚于其他列国的国师,甚至还要略高一筹。可惜除了卜算国运外,不能插手政事。

宗洛上辈子也没有听说过有关于太巫偏颇的传闻,难不成这辈子,虞北洲竟然还能私下搭上这根线?

别的不说,除了吸引桃花外,平日里虞北洲也是男女老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连他那个暴君爹都对他无比赏识。

毕竟,虞北洲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主角。

“好了,走吧。”

宗洛三下两下扎好白绫,重新掀开车帘。

若是真的让虞北洲和太巫搭上关系,那小变态就属于赢在了起跑线。

最重要的是......上辈子,他就是在巫祭大典之后莫名其妙遭到渊帝的厌弃。

如果虞北洲真的和太巫有联系,那上辈子自己的死,很难说和虞北洲没有关系。

小厮忙不迭迎上来,“公子当心些,外边雨大,莫要淋湿了。”

“多谢。”

透过倾斜的伞面,天空被划分成泾渭分明的两片。

宗洛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面色微冷,默然不语。

想起自己口袋里那封鬼谷密信,宗洛心中腾起一股无名火。

不久前,虞北洲还提起鬼谷的规矩。

是,鬼谷的确是有规矩。

鲜少有人知道,鬼谷子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代称。

历代鬼谷都只收固定数量的徒弟,最终从这些徒弟中决定一位,接受上一届鬼谷子的传功,抛弃自己的名字,被冠以鬼谷先生之名。

若是想要争夺鬼谷子的名号,就得接受其他弟子的挑战,生死不论。

但就算死,他们也得堂堂正正的比试,用自己在鬼谷学到的剑术,亲手杀死对方。

而不是用这样迂回,算计,下作的手段。

===第18章 第十八章===

上辈子宗洛不知道来过裴府多少次, 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

侍从在前面打着伞领路,宗洛也就透过浸过无影水的白绫,模模糊糊往院落里看。

作为一朝丞相的住处, 裴府虽然不大, 但也简陋不到哪去,更何况裴谦雪本身就是个妙人,相府全部由自己操刀设计, 府内九曲回廊, 莲花池塘小桥流水,檐牙高啄,竹林片片。不似大渊皇宫那般冷硬威严, 反倒如画般赏心悦目。

“公子, 到了。”

就在宗洛依旧沉思在鬼谷来信和上辈子的糟心事里时,下仆将他领到一处回廊口,收了伞, 恭恭敬敬地侍立一旁。

果然是这。

以前他和裴谦雪没少在这里焚香调琴,饮茶对弈。只不过后来冷战,就再也没来过了。

宗洛抬眼看了这处雨庐一眼, 推门而入。

屋内十分安静,仿佛隔绝了外面的雨声。

紫色的香炉放在墙角,中央盘旋着心悦神怡的冷香, 悠悠然散了一室。桌案上不仅有下到一半的棋,还摆着刚沏好的茶。

风吹进来,正好将火炉上的火吹斜些许,一派任凭外面风吹雨打,遗世独立般岁月静好。

青衣男人端坐在凭几前,眉目如画, 如松如竹。

他的表情依旧如水般淡漠,只在接触到白衣剑客眼上三寸白绫时,平日古井无波的面容开始了波动,拢在袖口内的指尖微不可查地颤抖。

那日在百家宴上,因为离得远,只是惊鸿一瞥。再加上裴谦雪素来谨慎,善于掩饰自己真实情绪,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等到匆匆离了宴,派人去查后,方才感到不可置信。

天下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然而没等裴谦雪在挚友未死的喜悦中沉浸多久,侍从就一五一十说出了从顾子元那得来的消息。

一年前重伤被儒家首领捡到,命悬一线,好不容易从鬼门关上救回来,醒来后却目盲失忆,什么也不记得了。

失忆目盲......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宗洛适时拱手:“草民见过裴相。”

“瑾......顾公子不必多礼。”

裴谦雪迅速起身避开这一礼。

他声音清冷,如碎玉投珠。

“顾公子坐,无需拘谨。我不过是在开宴时偶然观得公子风采,惊为天人,这才邀此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