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爱戏,没周林律那样包场看戏的嗜好与豪气,他只想看看台上的人。
看她瘦没有,胖没有。
声音变没有。
是不是喝多了酒,又是不是抽多了烟。
可能没用,没用也看。
他看着琮玉,一时入神,突然轰的一声,观众席的棚塌了,顶棚的钢管接连掉落下来,观众一哄而散,纷纷跳开,跑出去。
就在大伙还没来得及细看发生了什么,观众席被深绿的大棚覆盖了,叮铃哐啷的钢管碰撞声响飘荡在新视野。
灰尘如烟火向上喷薄,戏台前后顿时乌烟瘴气。
观众里有胆儿小的,尖叫出声,原是有人浑水摸鱼,拿着铁棍在那儿吓唬人,练摊儿的师傅一见这架势,着急忙慌收了摊,站起来蹬三轮。
新视野乱成一团。
网传,戏开场了得唱完,琮玉唱了十年,没听过这规矩,只是师父躬亲示范,一定要敬业,容不得半点含糊。
于是唱到底成了戏曲演员之间的默契。
场面没停,文场、武场都没有被影响,宏大的过门之后,琮玉接上,看起来也没被台下的人荒马乱打乱节奏。
有小混混闹事之前喝了二两酒,看到琮玉不怕人的样,心里憋气,提着铁棍朝她走过去,刚用手撑着跃上戏台,就被陈既从后捏住脖子。
场面被吓得停下。
小混混一扭头,陈既直接把他拖到地上,铁棍也夺走,照着肋条就是一棍子,毫不手软。
他一套动作利落完成,头没回地对琮玉说:“唱你的。”
琮玉也没想停,她根本不怕,无论陈既在不在。但他在,总归更有底气一点。
常蔓和李西南听到台前动静不对,跑过来看见这副场面,惊了半天,但见戏台上很和谐,陈既也惯着琮玉,所有靠近戏台的人,他全一只手摁住,或者搡到一边,就都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又有新的问题,卫将军没来,反而场子越来越乱。
眼看着控制不住了,赵独虎作为刑侦大队的队长,非出马不出马了。
十几分钟,现场被控制住,琮玉那一段也早早唱完了,被陈既单手搂腰从台上抱了下来——后台也塌了,只能从台前下来。
陈既把车钥匙给琮玉:“你先回酒店。”
琮玉看着那头的赵独虎等人,估计陈既且有得消磨,就没添乱:“好。”
“嗯。”
琮玉扭头大步流星,常蔓、李西南跟在她身侧,快到车前时,琮玉想起件事,回身跟常蔓说:“老金。”
常蔓会意:“你别动了,我俩去一趟,他不认识我们,有问题也好问。”
“行。”
琮玉上了车,摘了凤冠,正要脱戏服,常蔓的电话打来:“江北也过来了,陈既上了他的车,我觉得不对劲。”
第 101 章
琮玉没下车:“先上车。”
两人上了车,李西南手扶着方向盘:“去哪儿?”
“回酒店。”
李西南没多问,一脚油门开往四季酒店。
下车时,琮玉已经把戏服脱了,妆还挂在脸上,但不影响她快步进电梯,来到一间套房门口,敲了门。
李西南和常蔓对视一眼,了然。
果然,房间传来邱路雪的声音:“谁啊?敲魂?”
琮玉不说话,接着敲门。
没多会儿,邱路雪来开门了,看到来人,下意识关门,但已经被李西南伸手握住了门边,她只得尖叫一声,往回跑,想进卫生间,然后锁门,也被琮玉拉住了门把手。
邱路雪无处可逃了,又捂住耳朵:“我不知道!”
琮玉攥住她手腕,扯开她的手:“你爸住哪里。”
邱路雪摇头,歪着下巴,还很横:“我说我不知道,听不懂?”
琮玉轻松拧转她的胳膊,她疼得身子扭成虫子,伏在洗手池。琮玉又说:“你肯说,江北还有救。”
邱路雪神情中倏现一缕异色:“什么意思?”
“你一直跟他在一起,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哪件不是犯法的?”常蔓说。
邱路雪脑子蠢,谁都信,江北没嘱咐她要注意的人,她就不懂得分辨对方是哪个阵营,一听江北要出事,她立刻慌了神。爹可以死,男人不能死。那副强硬没坚持三分钟,就握住琮玉的胳膊,焦急地问:“那你能救他吗?”
“你先告诉我。”
“仙乐街的洞庭府。”
琮玉扭头就走。
邱路雪没了琮玉拉拽,身子顿时失去重心,瘫软在地上,花里胡哨的裙子裙摆被卫生间地面的水渍浸湿。
她后知后觉:我是不是做错了?小北哥不让我开门……
拿到地址的琮玉先回房间卸妆,换衣服,边动作边问李西南:“联系你姐夫,跟他说,陈既可能被发现了,他应该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
李西南说:“刚才发过消息了,还没回我。”
常蔓说:“你觉得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不知道。”琮玉说。
常蔓也想象不到,陈既平安度过那么多次邱文博的盘查,他比任何人都谨慎,按理说不会露出马脚,江北到底发现了他的什么?
李西南说:“我姐夫他们肯定有措施,你别太担心。”
担心是必要的,但更重要的是弄清楚真相,让陈既脱困。
*
陈既在江北的车上,左右两边是近两年跟在邱文博身边的小痞子。他们像对待犯人一样封死陈既的活动范围,完全忘了他们根本没有审判的权利。
江北在副驾驶,优哉游哉地抽烟,看起来胜券在握。
终于到达洞庭府,陈既进门时,邱良生一行人已经在等待,都是良生集团的自己人,同席还有老金。
邱文博摆弄手机,半天才掀起眼皮看向陈既,想等他自己说,但他好像没这个觉悟,就把手机往桌上一撂,哐啷一声:“既哥这波真是忍辱负重。”
陈既还不说话。
江北叼着烟,找了把椅子坐下:“既哥有什么事还是自己说,等会儿揭了你的老底,可别狗急跳墙。”
陈既从容地从口袋摸出烟盒,也点了根烟:“我不知道你想让我说什么,不如你说来听听。”
江北像听到什么滑稽话,哈哈大笑两声,站起来,朝门口看了眼。
所有人都看向门口,除了陈既。
丁柏青被踹进门的时候,一脸惶恐和伤。
江北和老金掩饰不住得意的神情,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看陈既被自己人出卖的画面了。
隐藏十年,邱良生和邱文博一定咽不下这口气,陈既的下场一定惨烈,到时候焰城就再没有陈既了。
邱良生阴沉脸色,只抬头看了丁柏青一眼,又把目光放回在陈既的身上。
邱文博短粗的手指头不停敲击着桌面,能感觉到他也有点紧张,陈既是他一手栽培,他做不到邱良生那样冷眼。
他虽然总因为别人的“证据”怀疑陈既,但心眼里还是希望陈既没问题。
他带了很多年的人,他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