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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煮马(43)

作者: 花溟 阅读记录

醒来时,是在他的背上。他正背着我往回走。街上灯火憧憧。

我迷瞪了一下,猛地觉得红了脸。他身上有淡淡的香从颈项间传出,在我鼻尖萦绕,像是岭上寒梅,又像是空谷上峭壁缝隙间的幽兰香。

遥远却又似极熟悉。

我勾上他的脖子,将脸贴到他颈项上,细细的闻。

他身子一僵,猛地顿住脚步,“阿离……你醒了?”

我嗯了一声。

他顿了顿,没再做声,背着我继续走了起来。他手箍在我腿上,温暖而有力,走了一段,又过了一段,他忽然停了步子,将我放下来。

街上鬼影憧憧,车水马龙。

他的脸隐在黑夜里,眼里的光却是分明的亮。有风吹过来,将他发丝吹到胸前,他望着我道:“阿离,我们在一起好吗?”

我愣了一愣。

“阿离?”他声音带着点急切,却仍然柔软。

掐面走着一对年轻的鬼,一男一女,手拉着手,女鬼正拽着男鬼的袖子,撅着嘴撒娇。

女鬼道:“我想吃糖葫芦。”

男鬼揪了揪女鬼的鼻子,轻声应道:“好。”

我想我红了脸。我绞着手指,低下头去看脚尖,道:“好。”

玉衡上来拉住我的手。

他将一个镯子套到我手上,缓声道:“既答应了,阿离,便不可反悔了。这个是娘亲戴过的镯子,现在给你。”

我望着手上盈盈透着光的镯子,怔了一瞬,待反应过来,便将脖子上挂着的海螺取下,道:“我没什么东西可送你的,只有这个海螺我最是喜欢的,便将它送与你……”

孰料话犹未完,却被他猛地打断:“我不要这个。”

我愣了一愣。

他目光闪了下,自嘲般朝我笑了笑,握了握我手,道:“你不必给我东西的,只要……将我记在心里就好。”

我垂下眼,眼角余光忽然瞥到刚才那一对鬼,女鬼拿了一支糖葫芦,咬了一口,将剩了的半个送到了男鬼嘴边。

男鬼笑起来,女鬼也笑了起来,笑声细碎,却欢喜而圆满。

我摸了摸口袋,抬眼对玉衡嘱咐道:“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我用身上仅剩的一个铜板换了一串糖葫芦。

玉衡面露微讶。我忸怩了一下,将糖葫芦送到他面前:“我就剩一个铜板了,只能买这个了……你、你咬一口,我咬一口,咱们分着吃,就算我也送了你东西了,好不好?”

他愣了一愣,盯了我半晌,忽将我往怀里一拉,声音似有些涩然:“阿离,知道么,我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

一串糖葫芦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啃到最后,竹签扔掉时,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给我擦嘴角。

帕子上绣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像是烧焦的野鸭子又像是折了翅膀的乌鸦。我忍不住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忍住笑,看着我道:“听某人说,是鸳鸯。”

我把那鸳鸯端详了一下,忍不住赞道:“绣这帕子的人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竟然能将鸳鸯绣的这样丑。”

玉衡握拳咳了两声,抿嘴笑着,没做声。

他离开时,夜已晚。我在忘川河岸边的渡口送他上船。

我道:“你、你明天还会来吗?”

他握握我手心,道:“会。”

我低头看着脚尖:“那、我等着你。”

他道:“好。”

回来时,在歪脖子树下碰到隔壁的二蛋。

二蛋望着我痛心疾首道:“阿离,你怎么能移情别恋,始乱终弃呢?”

我惘然。

他指控完,忽然扭捏了下,“不过,既然移了,那能不能再移一下,移到我身上来?”

我愣了愣,正待答话,忽听一道高亢女鬼声遥遥传来:“二蛋,你个死娃子,给老娘回来吃饭了!”

他立即垮了一张脸。

我望着他提醒道:“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

他哦了一声,垂头丧气的转过身,垂头丧气的走了。走了一截,忽然又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紧紧抿着唇,握着拳头将我望着。

我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

他咬着唇,憋了好一会儿,终于憋出来一句话:“阿离,你不移也没关系,我欢喜你就好,我、我等着你。”

说完,红着脸兴高采烈的狂奔而去。

我渐渐的喜欢上了河岸边的那棵歪脖树,树上刻下的刀痕斑驳重叠,像是寄放着许多心情,欢喜、忧愁或是怀念,一道一道的凹凸,我喜欢之手指从上面摩挲而过的粗糙感。

我像孟婆说的那只傻鬼一样,坐在上面等人。我在上面等着玉衡,手上套着他的镯子,他说他会来,我等着他。

然而,从湿漉漉的清晨一直坐到落日渐沉的傍晚,也没等来他。撑渡船的老船夫每渡来一拨人,我便飞快跳下树去张望。如此,一直到我躺在树上慢慢的等,然后又慢慢的睡了过去。

我是被一阵嘶哑的哽咽声吵醒的。睁眼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双眸极是熟悉,仿佛曾在哪里见过,是梦里还是在那个我已经忘了的以前,我不知道。

那是一双好看的男人的眸,只是眸子里泛着泪,眸底似是积压着巨大的悲恸。

我愣愣看着他。

他缓缓伸出手来触我的脸,声音哽咽艰涩:“阿离。”

48

48、第二十章 ...

我怔了怔,呐呐道:“你是?”

他触到我脸上的手猛地顿住,哑声道:“你果然……忘了。”

我从树上坐起,和他面对面。我望着他,仔细看他的眼。我道:“我们……是不是以前认识?我认得你的眼。”

他怔了一怔,望着我嗫嚅了下唇,然后慢慢涨红了眼眶,半晌,偏过头去。

我觉得他像是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我从来没见过男人哭,还是这样一个好看的男子。

我想了想,跃下树枝,掐了朵狗尾巴花爬上来,犹豫了下,将花送到他面前,道:“你好像很难过……我……这朵狗尾巴花送给你。”

他转过脸来,眼眶仍泛着红,却没接花,沉默了好一会儿,把眼望着我脖子上吊着的海螺,缓声道:“这个海螺……你还记得是谁送你的吗?”

我茫然摇了摇头。

他涩然一笑,又将目光移到我脚脖子上:“那这串脚铃呢,还记得吗?”

我摇摇头,然后羞赧一笑:“我失忆了,以前的事情都记不得了。”

他沉默着没做声,顿了半晌,才又涩声开口,转了话题道:“怎的睡在树上?”

我忸怩了下,有些不好意思:“我在等人。”

他猛看向我:“等谁?”

等谁呢?我想,那个我放在心里欢喜的人,我该怎么称呼他呢?

我想了半日,然后瞅着脚尖道,“在等我的心上人。”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说他会来找我,我在等他。”

半晌没听见声音。

我疑惑抬起头,却陡见面前这个好看的男子煞白着一张脸,死死将我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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