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席(31)+番外
我问:“我用四十贯买你一套宅子,便就是帮了你?”
云栖岸连连点头。
我看向他,“云公子说笑了,来庭坊的宅子只卖四十贯,这等好事一旦贴出去,谁也得帮你一把。但,倘若云公子只是想做人情,我看就不必了。”
云栖岸瞧着我,忽而笑了笑,道:“却是小姐多虑,赵兴街云神庙东头上摆摊测字的赵老伯,可以作这个证。”又悠悠看向门外,“在下今日来此,并不知会遇着小姐。冬青阁已接了这个买卖,在下也相信小姐说的,会有人帮在下一把的。”
这时候,一双男女前后进了冬青阁。
男的那个疑疑惑惑地拉住个房牙:“我听赵老板说的,有个宅子只卖四十贯,有这个事没有?”
我接过去道:“有,但是你来晚了。这个宅子我买了。”
云栖岸容光焕发地笑了。
房契一式四份。一份给我,一份给云栖岸,一份交官府审批,一份留商税院备案。
云栖岸痛快地付了冬青阁五百贯佣金。
我的四十贯也走冬青阁汇入云栖岸的户头。
皆大欢喜。
走出冬青阁,云栖岸摇着扇子笑得合不拢嘴,“在下这个宅子一出手,心中积压许久的烦闷果然一扫而光。”
我欣慰道:“那就好、那就好。”
云栖岸紧接着道:“小姐现下有空否?”
我说,“我爹喊我回家吃月饼。”
云栖岸扇子住了住,“啊,是了,今日却是中秋。”
我抬头,冬青阁对面是碧瓦飞檐的停云楼。
楼里走出一人,峨冠博带,美颜如玉。
我怔了一怔。
云栖岸“唰”一声合上扇子,
众人躬身,宁怀珺一张脸上瞧不出什么表情地向门庭候着的一顶官轿去。随侍掀开轿帘,他唇边露了一丝凉凉的笑,弯腰步入官轿。
轿子过冬青阁,扬长而去。
我目送他一阵。
因是宁怀珺提出退婚,我没有挨那六十杖。
退婚的文书是忠靖王府的一个仆从送过来的,秦陆将文书呈去书房,我爹却没看,只轻轻一叹。
我招来轿夫。
云栖岸却一再地要求将我送一送。
我大度地应了。
二轿并排走着,走不到几步,便见一人飞奔而来,拦了云栖岸的轿子,道云家在邕河上的一处粮仓起火了。
云栖岸懒洋洋道:“让云七去处理。”
云家的家仆丧着脸:“七管事去了一处沉船现场。大管事二管事随老爷往东陵勘查山峦岩岭去了,三四五三位管事分在三地监督运河开凿,而岭南河伯肆虐,六管事今日刚随朝廷官员前往赈灾,八管事回家奔丧。九管事十管事倒是在京中,只是去了另外两处起火的库房。”
云栖岸嘴角动了动:“那就随它去罢。”
老远又奔来一个黑衫家仆:“少公子,家中、家中走火!”
我乘着轿子独自前行。
果子巷的拐角,停着的一顶官轿等我过去,也走了。
到得府中,一双小丫环迎过来,领我去后山的渡月亭。
渡月亭一共两层,造得天圆地方,上层摆得下一桌席,是一处仰头看月色的好地方。
“你们先下去吧。”中堂通去花坞的途上,画眉向我略略一福,道:“我随小姐一道去。”
两个小丫环低眉顺眼地退下去了。
画眉向我笑了笑:“将军嘱小姐未时末一定归,小姐归得倒十分及时,只不知此去尽兴否?”
我看向她:“见一个人,乘兴而去,兴尽自归,你此问多余。”
她柔柔一笑,“小姐性情,越发的随意和洒脱,倒是随了小姐过去的西席现下的未婚夫。”
我也笑,“你说的不错。我乘兴去汤池,你既说要与我一起去渡月亭,便在此候着罢,我兴尽自出。”
她一张笑脸倏地一僵。
我过花坞向西苑走。
汤池里睡了大约半个时辰,我又摸出沈卿州做的月饼吃了两个,一番梳妆上山去。
渡月亭畔,一轮淡月破黄昏。
我坐到我爹旁边。
画眉倒了酒,又捧着酒壶道:“此酒名唤沁秋,是奴婢拾桂所酿,请将军一尝。”
我爹喝了一口,道:“确有一股桂花清香。”
画眉顺目道:“奴婢用的,是落到地上的沾了尘的桂花,若采枝头的用,桂香要更好。”
我爹没接话,却向我道:“此酒柔缓,衿儿你可以喝。”
我本想说我恰是不喜这种柔缓的,但见今日难得人月共团圆,便十分好说地顺了他的意。
这一顿饭,连赏月吃月饼,二更天方罢。
我出了渡月亭,绕山散步。
方绕过鹤洲,却见月下的花丛前站了个人,向我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