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席(70)+番外
久别重逢,大惊之后应是大喜,但商伯显见是不想跟他重逢的,也没想到还有重逢这一天。
商夷没什么表情。
半晌,淡淡地道:“明明早就猜到了,但由他说出来,却还是……”
他抬眸,嘲讽地笑,“就如,你早知我是商夷,却要自欺,我对你动了情。”
晚来月上,庭中花落,石桌上纷飞的似细雪,描进一幅幅扇面,商夷侧过脸去。
“慕容小姐一团稚朴天真,灵秀逼人,在下当年此言,真是对极。”
扇面叫袖子拂过。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道:“你……演这一场戏,又是何必……”
“是该袖手来的。”他抚着一扇疏疏朗朗的月光,眼角弯了弯,“将你教成这样一副风流跌宕的形状,却是坏事了。”
一封书信叫他自袖中取出,放在石桌上。
“你虽不认,但终归是与我拜了堂,往后,免不得还要这个。”
说罢,手一比,暗处走出个人,将他推了向门外去。
他靠在轮椅上,路过我身旁时,忽道:“店铺里的千日醉,我取了一壶,银钱放下了。”
“商夷。”
轮椅行到门边,停了下来,他坐着不动。
我也不知怎么就唤了他,也没想他会被我唤住,一时望着他背影发怔。
“沈公子也来了。”商夷背对着我,终只说了这样一句。
他出了门。
我将石桌上的信封收入袖中,抬眼就见董仙走了进来。
“他是我以前的一位西席先生,找到这里来了。” 我笑笑,“你可见他那样的神色走了?我以前不好学,惹他不高兴,没想到现在还不能释怀。”
董仙瞧向我眼中,如释重负地笑起来:“我跟娘以为……”顿了一顿,下定决心般地道:“阿楼,我之前所提之事,你想的如何?你可是愿、可是愿……”
我捏着袖子里那张薄薄的纸,与他笑道:“我想的差不多了,明日就告诉你。”
第二日,牛县令派人送来两幅门联,还是刻在木板上的。
宁怀珺随口吟的“干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就这么挂到了酒坊门前。
牛县令十分给皇帝面子,一气买了十坛换了名儿的旧酒叫董仙送去府中。
我帮他将十个酒坛子搬上车,刚走进店里,便听身后有人入座,嗓音清冷,“一壶,千日醉。”
原本酒坊里喝酒聊天的四五人随即站起身走到门外,尽职地带上门。临街的窗“啪嗒”一声也关上了。
宁怀珺坐在酒桌前,侧脸面无表情。
提壶过去,他垂下眼眸,“倒上。”
我方取个杯子,手却叫他一把握住了,袖子一拉一扯的,手腕上的镯子便滑了下来。
似月光之华,如流水之波,从未有过的低鸣宛转。
“阿衿。”
遮面的巾帕应声而落,宁怀珺抬手抚过我的脸。
我急往后退,却忘了一只手还叫他握着,没退上一步不说,反倒被他一个收手,几乎贴在一块儿了。
“皇……上。”
宁怀珺一瞬不瞬地看我半晌,唇角勾了勾,“阿衿,你既知朕是皇上,便要知晓抗旨不大好。”
一面说一面取出一个青玉小瓶。
瓶中凝脂叫他用手指轻抹在我左颊那处疤痕上,所过之处凉意入骨,清香沁人。
我不禁道:“效果好不好?”
脸上的这道伤疤,第一眼在镜中照见,着实吓我一跳。二寸长的口子,好容易结痂,却十足狰狞。待到痂落,伤处不是肉色,而是泛着青紫,试了不少方子都消不去。
“若是好不了,太医是要提头来见朕的。”宁怀珺附在我耳旁说。
他抬着的一幅暗紫袖角,有什么寒灿灿的晃眼得很。像是藏了剑。
宁怀珺顺着我的眼神,眸光一动,嘴角现出抹笑意,“它还是剑的时候,叫太阿。如今叫紫电,同你的那一只青霜是一对儿。”
我怔了一怔。
“若非有此神物,那夜将军祠,朕怎样也不会放你走。”宁怀珺手伸入我袖子里,“昔日许子晋从东陵带回的两柄上古神剑,其中一柄太阿,朕命人将剑髓一分为二,制成的一对唤作紫电青霜。太阿剑髓质软,一旦成环却固不可折,也不再是剑,但有个妙处,二者同生共鸣,不论相隔多少山水,都找得到对方。”
我还未来得及撩起袖子、感叹一句青霜的不凡,便倒下去。
宁怀珺一把揽过我,只听他无甚温度地道:“你倒是越发的胆大。”
乍然多出另一个声音似跪了下来,“皇上息怒。属下一时失察,误使慕容姑娘中迷香。”
“她那日跳下桥,翻下瀑布,也是你一时失察?”宁怀珺低下头,“这是她第二次中迷香,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