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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纯良(69)

作者: 破脑袋 阅读记录

林子松说得对,我一个20多岁的小姑娘,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我像一个刽子手一样,干净利落、冷血无情的把林子松从我身边割除了,顺带割走的还有我的心。

可是林子松喜欢我也许不过几个月,他忘了我是迟早的事。就像芽儿长得再迅猛,也终将变成一片落叶,就像雪花飘得再稠密,也终会化为一滩雪水一样,如果我放不下王轩逸,放不下我的过去,我和他在一起,也只能加重他的痛苦,最后落得个他前妻的下场,他这么优秀,大有机会找别的人做他的妻子,做聪聪的母亲。

可王轩逸不一样。他七年多的时间里只等了我一个人。如果我知道他因为少了一条腿,我不会像当时那样毅然的咀嚼他,连他寂寞的表情也没记得,只记得他平安夜孤独的祝福,孤独的转身。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对王轩逸狠的让人叹为观止,望洋兴叹了。

我重新回到王轩逸的公寓,我的钱包里一分钱也没有了,我孤注一掷的等着他,就像当时他孤注一掷的等过我一样。

我在他的房门前刚坐下,就听见屋里的动静。我兴奋的拍着门,补救门吱嘎打开。

王轩逸还是这么清新,像是咸咸的海风,卷着沙滩上奔跑的海浪一般站在我面前。我低头盯着他的腿。从外面砍去,他们跟普通人的一样,王轩逸站的笔直,如同从来没有受过伤似的。

我一下午都在构思,如果我见着他我该怎么跟他沟通这个事情,还是根本不用沟通,直接解了他皮带,让我看他残缺的腿。可是人在面前,我却无力去提及腿的事情。谁又忍心在伤口上撒盐,还是在自己划拉的伤口上撒盐呢?

王轩逸以外的看着我,迟钝的指了指屋里,说:“进来做吧。”

我应声而入。屋里还是简单的装置,那把突兀的桃木拐杖看来触目惊心,让我眼皮直跳。

环绕的音乐声还是上次他说的鸟语歌,我想不起名字了,现在串起来想,大概他出国做手术时,听得最多的就是这首歌吧。他说她的歌词是这样的:“当你在我身边,房间里的墙壁化作无尽的森林;那天花板也消失了,世界仿佛不复存在;无限的天空中,回荡着口琴的声音;而于我而言,却似教堂里的管风琴,为你我而奏。”

如果那时候我在他身边,医院里冷冰冰的墙是否真能化为森林,他是否真能听见管风琴的声音?

他问我:“你怎么过来了?跟他吵架了?”

我说道:“我现在身无分文了,只能投奔到你这里。我没地方住,住你的客厅好不好?我以后赚了钱,付你房租行不行?”

王轩逸笑了笑,又露出梨涡。好多天不见,他的脸有些消瘦。他说:“难为你落魄的时候还能想到我。这样,你住这里吧,我不缺地方住。以后你发达了,连本带息的还给我。”

这是什么都不愿和我讲吗?还是什么都不愿和我计较吗?

我摇着头说:“不行,你也要住这里,我住客厅,你住卧室。”

他立刻说:“这样不行。孤男寡女的,对你名声不好。我也不方便。”

如果我被蒙在鼓里,听说不方便我立刻就理解为他丰富的私生活,可是现在我懂他的意思了,我终于懂他说的一些话背后藏着什么样的无奈了。

我说:“有什么不方便的啊?我都不嫌弃,你嫌弃什么?”

王轩逸盯着我看,浓密睫毛下的眼睛一副狐疑。

我说:“我要和你一起住。你像非典时的口罩,像春运时的火车票,像imax的阿凡达,都是稀缺货。以前我太傻了,我现在很势利眼兼狗腿的跑回来了。你不想收留也得收留我。”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就想阿Q对吴妈说的那句“我要和你困觉”一样坚定和无赖。

王轩逸站起来,去厨房给我倒水。外面的夜色包围着合格屋子,像是母体子宫包裹着胎儿一样的恬静。

他回到客厅的时候说:“妖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摇摇头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王轩逸过来摸摸我的头说:“我一直在等你说这句话,但你说得太言不由衷了。不过你要住这里,我也不反对。但是你睡卧室,我睡客厅。”

我连忙拒绝。我怎么可以让他睡客厅他本来就少了一条腿,睡客厅的沙发多不方便?

我说:“不行,你住里面,我睡客厅。我寄人篱下,怎么可以住卧室呢?”

王轩逸嘴边有一丝苦笑。

我隐约觉得他也许看出来我知道他残疾的事情了。

但这丝苦笑瞬间而过,他温柔的说:“那好,我睡卧室,你睡客厅。我每天只给你100块钱,你负责采购和做菜,我很挑剔,一般的菜我不爱吃。”

我说:“那当然好,我住你这里,还有工资可以领,当然不错了。”

日子便这样不咸不淡的开始了。

我从林林给我留的行李找到了以前Kelly给我的一张注意事项清淡,努力学着做菜。王轩逸知道我做菜的水平有限,远不如他,但他仿佛很享受我做。我做的饭糊了也好,我做的菜焦了也好,他照吃不误,仿佛他成了专吃垃圾的瓦里一样。

他偶尔出去做做事,我偶尔会对着他的腿发愣。但都是偶尔的事情。大多数时候,我们两个会一起去楼下买菜,买完菜他帮我洗菜,我负责对着菜谱研究。吃完后他负责洗碗,我负责拖地板。然后我们去楼下的小广场散步。我以前很讨厌散步,尤其是在冷冽的冬天。但现在为了他的腿,我变得非常勤快。我在陪他散步的时候会庆幸他还能走在我身边,不是坐轮椅出来。每到周日早晨,我都会爬到窗台上取下窗帘下来送去楼下的干洗店清洗。有时候我还换个灯泡。凡事他不方便做的事情,我都抢着做。

在这样两三周的时间里,我没有机会看见他残缺的腿。王轩逸每次都很谨慎,我便配合的躺在沙发上看书。有时候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见身上的毯子,知道他已经收拾完了,我便起身张罗自己的事情。我们两个变得很安静,我以前只知道我一个人时很宅,两个人时很闹,但我从来没想过,我能和王轩逸过得这么安静,像是一首音律平缓的钢琴曲。

对了,我做梦的时候会梦见林子松,我总见着他和一个女人挽着手进入了教堂那个穿着白纱的女人不是我,拖着白纱尾巴的林思聪噙着泪水看得我心慌。

林子松在梦里说:“这下,你高兴了吧?我们会幸福得像童话故事里一样。妖儿,你没有这个福分。”

然后我说:“对的,我现在高兴的不得了。我和他幸福得也像童话故事一样。子松,你也没有这个福分。”

可是,梦里的我说得这么坚强,梦外的我却已经泪流满面。

有一个周日早晨,我把窗帘拆下,送去楼下清洗。我从干洗店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车外有个熟悉的人正在抽烟,烟圈在晨雾里盘旋而上,慢慢化为不见,原来他还会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