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天喜帝(125)
纵是真想于此夜放纵一回,可心中却仍抵不过纲常相压。
只知此时非走不可,多一刻都留不得。
她御驾亲送康宪公主而来,却于册命前夜,与他在这将行合卺宴之殿缠绵不休!
世间纲常伦德,她竟能统统忘了。
被他长臂勒着,她呼吸越来越紧,到最后头都开始发晕,“你放手……”气若游丝,软弱无力。
他缓缓松了手,却不收臂,仍然圈她在怀里,不让她走。
她动不得,只是慢慢抬眼去望,暗中依稀可见前方高案上那青玉合卺杯。
镂雕凤形柄,凸雕盘双螭。
二杯之间存威凤,凤栖座底六兽上。
她胸口一呛,几欲泣出。
先前入殿时竟是未察。
怎能未察。
她留在这里,又算得了什么……
他锁着眉,能觉出她身子微抖,大掌不禁又抚上她,低声道:“我知你在怕什么。”
她不语,默声流泪。
他又道:“只是你怕的,我不怕。”
她重喘一口气,身子愈冷,却觉他双手已然放开,擦过她身侧,往前走去。
夜色黯黑,只留殿外远处宫灯映过来的些许光亮。
如丝泄入,照得殿门底缝成了一条银带。
她眼不眨地望着他的背影。
见他几大步上前,握了那青玉合卺杯,又自一侧盛过酒,回身淡淡望了她一眼。
目光刚仞笃稳,令她双眸一烫。
心中再度慌乱起来,拔腿就朝殿门走去,连身上丝履未挂都忘在脑后。
可才走了几步,胳膊就被他从身后扯过,脚下一滑,身子便转回他身前,抬眸便与他相视。
他眼中深且黯,且怒且定,动也不动地望着她。
然后抬手转杯,轻抿一口,动作缓慢而又矜雅。
她思绪恍然,仿若又见当初,在杵州奉乐楼间,他与她初相遇时,他握着她的酒杯,缓缓饮她剩酒的场景……
杯唇相印,酒水相浸,竟也不是头一回。
只一瞬,她的下巴便被他握住抬起,他轻捏她的嘴角,迫她张口,而后将那青玉合卺杯的另一侧对至她唇边。
她大骇,挣不开他的掌,就见他眸中腾火,手劲不松,逼她饮尽杯中之酒。
她泪自眼角涌出,拼命捶打他胸前,不管不顾地抓划他肩侧之伤,想要他放开她,却统统是徒劳无功。
心里面又紧又皱。
疼得要命。
酒汁苦辣,被他强灌,呛得她几要昏厥过去。
饮不尽,汁液俱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向颈下去滑。
热辣辣的酒混着泪水,一路淌至胸口石片上,才止。
他终于松手,扔了合卺杯在一旁,一把握过她的腰,垂头便去舔噬她胸间酒汁,烫舌一路向上滑去,顺着颈侧下巴,一口含住她的唇。
舌探进去,搅着她口中残存酒液,与她共尝其苦。
她泪越涌越多,拳已打得泛红,却仍是挣不开他的钳控,身上心间均无力,浑身颤抖着,被他慢慢揽进怀中。
她知他霸道。
却不知他能狠悍至此地步。
她知他向来不惧天地。
却不知他能蔑天屑地至此地步。
心在狂跳,人在狂抖,周遭俱静,鼻间只存他的气息,身前只有他的暖意,长夜漫漫惹人惊,红烛青帐定一刹。
他的唇离了她,热烫的呼吸喷在她脸侧,抬手抹了抹她嘴角,拭去酒渍残痕。
苦,是同苦。
可她的苦,他到底能否担得了。
他眼神如火似剑,定定逼进她眼底,开口道:“这一杯酒饮尽,你纵是想不认,亦不行。”
她惊颤,胸口急剧起伏,道不得一字。
青玉合卺杯在地上轻轻滚了一下,挨至她足边,透心冰凉之感惑了她的神。
她喘息不稳,泪是止也止不住,埋头在他胸前,终是低泣出声,“行此逆天之举,你竟也不怕。”
他身骨挺硬,朗朗而立,眉峰眼角于夜中愈显陡实,大掌压着她的背,哑声道:“若有天谴,我一人担。”
她泣不成声,哭得不能自已。
颠鸾倒凤一生情,青杯苦酒二心许。
未遵礼法,不顾伦常,天下万民无人知,两国朝中不得闻。
只是从此往后——
不论身在何处人在何方,心中都惟有对方一人耳。
纵是他纳后她大婚,那身侧之位又何抵得过这一夜这一人,这一生情这一杯酒。
杀伐征战会同爱恨,到底敌不过他的霸悍她的韧怀。
纵是为帝又如何。
纵是情不为世间所认又如何。
纵是不能相守无法再见又如何。
他仍是要她,只要她,逼她心间永远拓上他,迫她此生只念他一人。
无法留她于身侧,便放手任她纵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