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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天喜帝(210)

作者: 行烟烟 阅读记录

…………

大历十三年四月十六日,上幸越州前营,以左千牛卫大将军方恺为东路军主帅、卫尉寺丞曾参商为监军,出檄文,东伐巍州。

十九日,行至阑仓山,汇邺齐大军于东西两坡。

…………

夜幕将起,山风愈冽,鸦青苍穹之上,孤月半轮。

阑仓山西坡之下,邰涗大军千帐连营,人马之声未绝,一派战机勃勃之象。

内帐间的烛火渐渐熄了,山中寒风吹帐而过。

冷意陡升。

英欢半卧于榻上,手松松垂在榻旁,伸指在木缘上轻轻敲着,任思绪乱飞而飘。

透过帐布,隐约可见远处巡营士兵手中火把之光,混在这苍黑夜色之中,变得极黯。

山西,山东。

两军虽隔一山,然营帐广长,尾衔于一处。

数了近一刻有余,她慢慢睁了眼,掀被起身,踩了薄履,疾步出去,走到外帐中,随手拿过火折子吹了,点了根角烛。

有月色素银之光,透过外面帐帘底缝滑进来,衬着帐中这一烛昏黄之光,更显柔白。

纵是为帝难虑不可放手江山,她亦无法原谅他,于狄风一死之咎。

她低低喘了口气,走至外帐帘前,抬手撩帘而出。

外面守帐之卫皆是由京西禁军中调派轮值的,对她礼敬之度自非东路军可比,此时见她及夜又出,纷忙退后行礼,“陛下。”

她微点一下头,立在行帐前,并未走动,只半转了个身子,朝东面阑仓山上望去。

夜幕垂垂,月光皎皎。

山风吹乱未绾长发,一袖空灌凛凛寒气。

山峰似刃而陡,隐在这苍茫夜色之间,竟滑成了一线水墨浓画。

山顶之上,一人一马伫立于青松之前,玄衣玄马,几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只那皎洁月色隐约映亮了人马之缘。

她心底一震,眉扬眼跳,几不能信——

隔了这么远这么远,远到辨不出山巅其廓,又怎会看见山顶之上有人有马。

仿若错觉一般,只闭眼一瞬,再抬睫去看时,先前那人那马便再也看不见,如山雾一般,凭空而失。

她心底一空,夜风透胸而过,吹得她退后一步,伸手扶住撑帐之柱,怔了一刹,然后蓦地撩帘入帐。

真切,真真切切,觉出是他。

可又怎会是他。

人归帐后还未走两步,忽闻远方一声号角之音。

厉划夜空,响颤天穹!

英欢脚下一停,纤眉遽然蹙起,此号非邰涗军中所用,也未闻邺齐大军有用军号之例……

不禁疾疾奔回内帐,火速换了骑装,又抽过紫羽绒氅披上身,带未束稳之时,便见帐外营中火光通明,人起马动,嘶声沸沸,器甲戈戟哗哗乱震,一夜之静,于几瞬之内尽被撕裂!

她抬手,飞快将长发高高绾起,而后挪步出帐。

中军自南,营中帐帘皆掀,营道之侧,兵成行马成列,肃杀之气腾腾而起,火把在侧灼灼而燃,兵胄马甲映光而亮,将尉口中高声疾唤,正在整兵。

英欢朝前迈过一步,便有持戟守卫过来拦她,“陛下谨护龙体。”

她停下,手拢氅边,冷声道:“这是怎么了?”

禁军小卫眉头动动,“东面邺齐大营遭袭,是否南岵之部还未得定……”

英欢眼瞳一缩,却也不再多问,转身侧目,朝中军大帐看过去,就见方恺已然挂甲大步而出,甲明人亮,走至营道前,高声大喝道:“出来干什么,集阵干什么,全都给老子滚回去!”

邺齐大营遭袭,干他邰涗大军何事!

方恺麾下几个小将听了,先是一怔,随即面清人醒,都带了点幸灾乐祸之意,忙回身将兵马遣散。

邰涗军中,闻战号鼓声即集兵阵,此制为狄风多年所定所行,将兵上下均是习以为常,因是一听东面异动便急召人马起身,整军集结。

待此时方恺一吼,这才都反应过来,东面遭袭,他们何苦为之操心!

顿时轰然而散,人人都巴不得邺齐损兵折马!

方恺眼见兵散马回,这才转身回头,朝北面望过来。

英欢束发高高,身上长氅萧萧未动,负身立于行帐之前,一双水瞳映着周围烈燃火把之光,其间却是生寒无比,将他目光中的意满之情瞬时冻成了冰碴粒粒,碎了一甲。

方恺被她看得心底发毛,不由错开目光,远远冲她行了个礼,低低叫了声:“陛下。”

她唇角半弯,眼中寒意愈凛,却未语动,只抬手将紫绒大氅扯紧了些,眼角余光瞥见曾参商也已出帐,正朝这边疾步走来,便上前几步,穿过那几个禁军守帐小卫,纤眉蓦然一扬,高声道:“备马!”

圣令既下,禁军士兵不敢不从,慌忙去牵御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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