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北山向阳(163)
“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跟妈妈的外公外婆做了邻居,每天忙着唱小曲儿,日子过得可好可好。”
“妈妈你叫他回来好不好?我知道他肯定很威风,因为太爷爷可嫉妒他了,总想着把他的照片换下来把自己的放上去,我都瞧见过好几次。”
她抱着宝宝,“虽然知道他在那边会很开心,但是,妈妈还是很想很想留住他呢。”
“妈妈你哭了?”
她把头埋进宝宝的帽子里,“因为妈妈,是真的真的很想他呀。”
苏老走之前,清醒过好一阵子,一个一个叫进去,说一些体己话。
维拉是最后一个,所以步伐特别沉重一些。
老人已经很累了,但是还强打着精神,问维拉今后的打算。
维拉咬唇,说要去当特种兵。
她以为爷爷会反对,但是苏老却是笑着点了点头,“当特种兵要有一定的毅力和胆识,维拉,选定了一条路就不要放弃。”
“我答应你,爷爷。”
苏老看着孩子,慈爱无比,“你比我当年有魄力。”
维拉低了头。
“是跟定容与了吗?”
维拉点点头,“爷爷,我好像眼里再也看不到别人了。”
“你把他叫进来。”
苏老把维拉的手放到顾容与手里,“好孩子,我没有办法牵着她在教堂里走向你了,你要答应我好好照顾她,我们家姑娘跟你走了那么远,回不来了,你不要丢下她。”
顾容与温和地看着他,“爷爷,我答应你,顾容与的身边除了祝维拉不会再有别人。”
“好孩子。”苏老扭头,眼睛直直地看向了天花板,好像可以看得好远好远,“维拉,你再同我说说你外婆。”
苏老的手里依旧紧紧地握着那个瓶子,摩挲着,几乎要用尽一辈子的柔情。
他是有妻子的,是以前家人给他找的童养媳,比她要大上好几岁,在生苏志国的时候难产而死,两人相敬如宾,苏老对她很是尊重。之后没有续弦,也是有一分是因为她的。只是剩下九分,都给了一个维吾尔的姑娘。
维拉的眼泪扑簌扑簌地流,但还是清了嗓音跟爷爷聊外婆。顾容与轻轻地走了出去,把大家都叫了进来。
外婆喜欢唱歌,但是汉族的歌除了《小黄鹂鸟儿》什么都学不会。
外婆喜欢穿绿色的衣裳,因为那是军装上的颜色。
她跳起舞来很美,会有小伙子给她扔花儿。
她笑起来也很美,好像天上的星星。
她说,阿宴你如果你的枪法练得比吟北哥哥好,我就给你做一双鞋子。
阿宴,你讨厌,你别跟着我了,吟北哥哥都误会我们了。
阿宴,你相不相信来世?如果有来世,你做我亲哥哥好不好,吟北哥哥老欺负我,老欺负。如果有你在,我就有底气了呀!
阿宴,我要跟吟北哥哥去西南了,他们都说是因为你,我不想再见到你。
阿宴,我的阿柔被你家孩子伤得很重,你又欠我一次。
你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最后的视线被泪水蒙住,苏宴哭了,最后又笑了。
如果有来世,我做你的亲哥哥吧,这样我对你就再也不会有伤害。
苏宴颤抖着手指了窗外的新抽芽的绿叶,那像极了叶兰的裙子。那些映着篝火的峥嵘岁月,叶兰的裙摆舞着舞着,战士们都被她吸引了,叶兰笑着,恍如春天绚丽夺目的映山红。
窗外的树叶抖擞,几个雨滴先行到来,像是上天的眼泪。
阿兰挽着吟北的手笑眯眯地看着他,跟他挥手,他们说,好久不见,阿宴,我们可想你。
我也很想你们,很想很想。
后来一阵哀乐响起,苏宴的手重重落下,大家都跪了下来。
然后安静地,肃穆地,敬着军礼。
终至,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
苏家点亮了所有的灯,为苏老照亮了离开的路。
前尘往事至此戛然而止。
只得诚了心,给他带上最真挚的祝福。
老人一生戎装,军功累累,赞誉无数,独独遗憾少了一抹红妆。
他用这样的孤独终老姿态来期望求得故人的原谅。那么美的念头,他的结果一定是好的,不管在哪里,都会赢得尊重。
苏老的葬礼依据的是最高级别的葬礼,他们知道苏老想安安静静地走,可是这样的葬礼,是国家予以他的肯定,是对他功勋的一种的表彰。
维拉作为家属答礼,一一接受着他们对爷爷的尊敬与怀念,还有从远方赶来的老战友,他们颤抖着老寒腿,只为了送苏老最后一程。
顾容与和海欧也在家属之列,苏志国对顾容与说,你应该知道站在这里的意义。
顾容与点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叔叔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