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北山向阳(194)
子慕挥挥手,“平时演惯了戏,错了没有关系,可以剪切了重来,可是舞台剧上有了错误是不能回头的。”
子慕说完就走了,临近演出了,她得去监督演员。
而维拉却是在原地静静站了很久。
“怎么了?有心事吗?”顾容于看她神色不喜不怒,似乎连玩笑的性质都没有了。
维拉摇摇头,“容与,你之前看过舞台剧吗?”
“恩,98年的时候,看过赖声川先生的《红色的天空》。”
维拉张嘴,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顾容于看着她的眼睛,笑道,“当年我是陪着爷爷奶奶去看的,原本以为这又是一部政治剧,却没想到讲的大多是人生,这是我这辈子看到的最好的戏剧---我不认为有什么话剧或是电影能超越它了。”
后来在2006年,表演工作坊十周年演出,维拉有幸得到了票,陪着顾容于再去看了一次他口中的《红色的天空》,维拉哭了,不仅仅地因为他提到过的那句台词,还因为那首她永远无法忘怀的歌。
小黄鹂鸟儿呀,你可能知道吗?马鞋上绣着龙头凤尾花,两朵花呀。。。
原来是需要这样苍老的嗓音唱这首歌。
在那部舞台剧里,她看到了外公外婆的暮年。
“大陆人现在不承认我们的身边,老先生,如果您葬回大陆去,那只是大陆人的子孙,如果您葬在台湾,那就是台湾人的祖先来。”
在场的观众都笑了,只有她笑着笑着就哭了,她比谁都更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她的外公不被承认身份,外公做梦都想回到大陆来。
火车鸣笛,行礼被传送带带去远方,从此漂泊天涯,老无所依。
“你们知不知道,感觉不到痛的痛,有多痛,”他们带着遗憾,仿佛很快就会被这个世界遗弃。
跟戏剧一样,不管生命再怎么虚妄,人生都不能重来。
我们很容易就走岔了,可是太平坦的路终究少了一些刺激。
维拉抬头看见舞台亮了灯光,有些刺眼,又有一个故事要开始了。
而子慕的这出舞台剧改编自彼得潘的童话,很美的场景与设定。
开演前十分钟,子慕猫着腰跟他们做到了一起,子慕说,虽然我觉得还是有些糟糕,但是该拉出来溜了就别藏着。
海欧宠溺地看着她,然后把目光放到了舞台上,不管怎样,这都是她推去了所有的商演专门为了他排的一部剧。
如子慕所说,演员虽然演技不错,但是临场应变还是欠缺,闹出了些许笑话,可是海欧却一句都笑不出来。
彼得潘对温迪说,“我原来也一直以为妈妈会一直开着窗子等我,于是我就在外面玩了两个月,又玩了两个月,再玩了两个月,然后我飞回家,可是窗户已经拴住了,妈妈已经把我全忘记了,我的床上睡着一个小不点。”
虎克对彼得潘说,“你的温迪终究会离开你的。”
彼得潘,你拒绝长大,可是你身边的人却不得不长大。
好像那是六岁的那年,子慕生病,他坐在床头给她读彼得潘,那时候他并不认得几个字,捧着那本漫画,给她讲了他心中故事。
沿着右边第二颗星星直走,走到天亮就到了,那里是永无岛,那里没有人必须长大。
慈眉善目,春暖花开。
可是转眼都这么多年了。
温迪长大了,她除了是一个伙伴,是一个亲人,还是一个。。。女孩。
此刻,她看着台上的彼得潘,温良恭顺。
他心尖上的女孩光芒万丈。
离结束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子慕回到了后台。
谢幕的时候她跟着演员们一起上去了,她说这出剧送给你们,也送给我的额彼得潘,谢谢他在温迪身旁陪伴她长大。
维拉听着感动,扭头去看海欧,却发现他早已不在。
顾容于碰了碰维拉的胳膊,“你看台上。”
海欧缓慢却坚定地朝子慕走去,子慕笑着看他,像等待自己的王子。
她如往常一般等待着他落在额头上的吻,他是她熟悉到骨子里的人,她甚至记得他掌心的纹路,记得他什么时候开始换牙。
那晚的灯光很亮,后来还有人放了烟火,子慕觉得一切都那么滚烫,每一处的温度都会把她灼伤。
维拉看着台上的情形目瞪口呆,子慕跑出了很久才回过神来,起身想跑出去追的时候却被顾容于抓住了手。
“这是他们的事,你管不了的。”
“可是子慕。。。。”
“海欧意识到她是个女孩子了,可能她还有一些无所适从。”顾容于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而我们只需要祝福就好。”
子慕的确对那个吻无所适从,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海欧的唇碰到她的那一刻,她的大脑似乎被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