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来的时候,她穿着呢子大衣,底下是百褶裙,浑身上下冒着傻气。
第三次来的时候,她穿的是校服,里面是学校统一的白色毛衣……
那些可怕的记忆像是潘多拉的盒子,一旦开启,怎么都合不上。
轻轻眨了眨眼,卫薇终究垂下眸子。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一切,卫薇稍稍有些失神,她缓缓走出来。
走到门边,沉默的站了一会儿,卫薇打开门。
偌大的客厅很安静,晕黄的薄暮飘在大面落地窗的后面,偶尔还有低低流动的云。
这段时间她和陆崇文都没有回来,应该是家政公司的人来过,收拾得一如既往的干净。
目光慢慢巡梭着环视了一圈,卫薇走进去。
她关上门,走到厨房,把刚买的酒放进酒柜。
柜子里已经有好几支了,卫薇的这支恐怕是最便宜的。那几支酒摆在一处,定定看了一眼,她将酒柜阖上。
卫薇先前在便利店买了一张卡片,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跟陆崇文开口,所以打算用这样的方式跟他告别。
盘算着留言要怎么写,卫薇转身去客厅,刚要提步,蓦地,她又顿住了。
只见陆崇文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厨房门边,正安静的注视着她。
他可能是在睡觉,身上穿着柔软的家居服,眉宇间还凝着微沉的倦意,眼底有些猩红。
男人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们有好几个星期没见面,这人陡然出现,卫薇猝不及防。她愣了愣,开口喊他:“崇文叔。”
陆崇文“嗯”了一声。
他眸色淡淡的,也不喊她的名字,只是问:“你怎么回来了?”
卫薇那个时候还背着书包,站在酒柜边,像个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
她攥着书包,看着陆崇文,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他的面容沉隽,温文尔雅,他的说话腔调慵懒,总是蕴着捉摸不透的漫不经心,他就连站在那儿,也是最恣意的,而他发脾气的时候,只会不理她。
她跟在他身边两年多,好像第一次这样认认真真的看他。
卫薇心跳的忽然有点难受。
眨了眨眼,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崇文叔,我要走了。”
“去哪儿?”陆崇文这样问,他的声音有点轻,轻的让人听不见。
卫薇说:“出国念书。”停了一下,又解释说:“我们学院刚好有个名额,我申请上了,所以……”
陆崇文点点头,他说:“好。”
“挺好的。”
他没再看她,只是转身坐到沙发里,他走得有点慢,还略微有点僵。陆崇文摸出烟,点了一支。
那烟缓缓升腾起来,模糊了男人好看的眉眼。
他坐在那里抽烟,似乎再不用顾忌什么。
卫薇走过去。
她抱歉的说:“崇文叔,对不起,欠你的债我……”
“傻孩子。”陆崇文淡淡的笑。他说:“你都已经还清了,不欠我什么。”
他没有动,只是弹了弹烟灰,陆崇文还像一个长辈那样的叮嘱:“薇薇,你自己的人生才刚开始,以后好好生活,别总惦记着过去。”
卫薇眼眶蓦地又有些湿润。
她蹲下来,蹲在他的旁边,对他说:“崇文叔,谢谢你。”
她要谢他的实在太多太多了,卫薇这辈子都还不清。
“崇文叔,我给你磕个头吧。”卫薇这样说。
陆崇文哧哧笑了。可笑完之后,他转开眼,说:“行了,你什么时候走?要不要我去送你?”
“不用送的。”卫薇摇头。
陆崇文抽了口烟,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那你走吧。”
他赶她。
卫薇还蹲在他的旁边,怔怔的,仰面望着他。
陆崇文垂眸,问:“怎么了?”
他声音柔柔的,像水一样,在她心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永远都填不平的。
卫薇仰望着他,无比郑重的说:“崇文叔,祝你幸福。”
她说完轻轻探起身,吻了吻男人的脸。
女孩的唇柔软,是这天底下他唯一的软肋。
如今这软肋戳的他生疼。
陆崇文偏头望向窗外。
窗外是冬日晕黄的落日,偶尔飘过大团大团的云。
他怔怔的望着,直到关门声响了,他还是一直看着,不敢回头。
卫薇走了。
她背着书包,摁下电梯,快步离开。
走出这栋公寓,外面已经天黑。
外面到处都是繁华的世界,到处都是热闹的人群,经过路口的时候,还有人在声嘶力竭的卖唱。
那些声音铺天盖地而来,像是无穷无尽的浪涌,瞬间能将她湮没。
她就是一艘船,一艘被湮没的小船。
卫薇站在十字路口,忽然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