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连雅故意说:“不告诉你。”
赵晋扬:“……”
“我带了相机回来,多拍几张回去给你看看。”
赵晋扬应了一个好字,一阵尖锐的鸣笛声随之而来。
沉默不约而同降临在电话两端。
许连雅语带冷淡,“阿扬,你们单位宿舍大半夜还有救护车来啊。”
赵晋扬:“……”
“你到底在哪?”
那边似乎一声轻叹,投降了,“……我在医院。”
第39章 第十四章
谎言就是谎言,无论善意与否,在揭穿的那一刻,接受的那方第一反应逃不过被欺骗的感觉。
“是吗?”许连雅干巴巴应了一声,甚至没有准备好质问的台词。
受到伤害时,人总不自觉回想起上一次类似的伤害。许连雅一时拿不准该提醒他,第二次撒谎了呢,还是先问缘故。思绪混乱了一瞬,她还是被“医院”这个带着一半不详意味的词压倒了。
“大半夜的,怎么还在医院,受伤了么?”
“没有……”赵晋扬说,声明什么似的,“连雅,我没有受伤。”
“没再骗人?”
“我没有骗你了。”
隔着千山万水,许连雅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有就好。”也不知指的是“没受伤”还是“没骗人”。
赵晋扬接着说:“今晚抓了几个人,带来医院验血验尿。我没有事的。”
“你早说在医院就好了,何必……”
“只是不想让你多想……”
“怎么办呢,现在想更多了……”
“……”
那头的缄默让许连雅愈发怀念那个与她扯嘴皮的阿扬,现在的沉重叫她迷惘。那个人像一罐多味糖果,她先尝到了甜的,便忍不住继续品尝;直到甜的完了,只剩下苦的或酸的,甚至其他奇怪的口味。
谈恋爱就像买整罐出售的糖果,你不能只自私地享受对方身上的甜味,那些苦的、酸的,既然你承认这个人,就得一并收了,哪怕皱着眉头——谁让厂家就是这个配方,谁让你就偏偏看对眼。
许连雅乏了,说:“好了,骗你的。”
“……”那边似乎更是无语。
“你什么时候回去睡觉?”
赵晋扬说:“快了。快搞完了。”
许连雅分辨不出是否敷衍,只好说:“那我也准备睡了……你除夕,除夕夜能给我打电话么?”
赵晋扬说:“一定要除夕么?”
“……也不是。”许连雅说,“除旧迎新,好兆头。”
“我每天都给你打。”
许连雅的头发似乎被什么扯动,喜鹊不知几时蹦上床,正从她脑袋边拱进被窝。许连雅抬了抬被子,让它进来。
赵晋扬没听到回复,嗯了一声,“连雅,我每天给你打电话,行么?”
“……我说不行你还不打了?”
那边笑,她听出来了,仿佛破译了一种新语言般欣喜。
许连雅说:“赵晋扬,你今晚真的很反常。”
她没发火,可能让他心安了,无所谓的声音讲:“你就当是吧。”
许连雅也只能口头威胁,“要我发现你还有什么了不得的事瞒着我,回头当心我收拾你。”
赵晋扬笑了两声,尽显轻佻,“哦?在哪收拾?”
听到这,她确定了这是她所认识的阿扬。她偏爱他的洒脱,因为那背后是一个真正开心的人。她是希望他保持无忧无虑的样子。
“手术台。”许连雅说。
“……”
许连雅觉得差不多了,便催他完工早点回去睡觉。
赵晋扬说:“晚安。明天见……电话里见。”
许连雅挂电话前忽然莞尔,她觉得赵晋扬有时透着一股傻劲,也不知道是不是恋爱中男人的通病。这样的他少了几分棱角,显得平凡很多。
许连雅第二日回了旧家。八十年代中期的房子吸风饮露,已经沧桑不堪。自从父母离婚,许连雅跟着母亲搬离了这里,只留雷毅独守了几年,他南下而去后,从此再无人居住。
许连雅进小区不久,就看到路边一个托着蓝色购物车的老奶奶站定,苍老得像一台年久失修的老纺车,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珠子随她而转。
“哎,你不是那谁家的……”老奶奶一只手抬起,指向她。
许连雅叫了一声,“繁奶奶。”
“噢噢——”繁奶奶一拍脑袋,“小雷警官家的……”
许连雅点头,“是。”
繁奶奶费力地拍了一下她肩膀,说:“长那么大个了!”
又寻常地寒暄了一遍婚姻、学业或工作,繁奶奶才放她离开。
这里有几户是雷毅以前的同事,繁奶奶就是其一的家属,后来断断续续搬走了,许连雅许多年不串门,也不知道还剩下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