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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青鸾(166)

裴显来了。

人远远地刚踏上东宫大门的台阶,禁卫们的一嗓子喊得人尽皆知。

等他步履从容地走近,撩开挡风布帘子走进正殿时,谢澜已经收拾好了书卷笔墨,站在门边,向姜鸾拂衣行礼告退,和裴显擦肩而过,直接出了殿外。

姜鸾斜靠在明间正中的罗汉床头,脸冲着门外,指尖闲散地敲着面前的红木长案。

“裴中书几天没过来了。瞧见了门口新安置的厚布帘子没?挡风的。以后门不关了。你也别站门外,人到了直接进来。”

裴显回身瞥了眼厚布帘子,什么也未说。

他把手里的提盒放下,放在姜鸾面前的长案上。

“今日入宫得晚,路过城东珍香斋,正好碰到一屉四宝蒸饼刚出笼,顺手买来了,殿下尝尝。”

城东珍香斋的四宝蒸饼是京城出名的糕点铺子,每天刚开门就有长长的人龙排在外头。

京城的所谓‘蒸饼’,花式繁多,有包馅料的,不包馅料的,个头有大有小,只要是上竹屉隔水蒸熟的面食,一律叫做蒸饼。

珍香斋的四宝蒸饼,出名就出名在面食做得精巧,小巧玲珑的四粒薄馅蒸饼,有羊肉馅的,芝麻馅的,鹅脯馅的,菘菜肉馅的,统共售卖二十来种馅类。

一小屉蒸笼里四个蒸饼,四种不同的口味,做成牡丹、芙蕖、月季、墨菊、兔儿、蝶儿,寿桃等各种精巧花形,讨巧又讨喜,价钱当然不是寻常百姓负担得起,在京城世家勋贵门第的女眷中负有盛名。

姜鸾听过四宝蒸饼的名头,没吃过。她轻轻地咦了声,倾身靠近过去,打开热气腾腾的百宝嵌花梨木提盒,稀奇地打量着各式精巧蒸饼。

打量了半天,她拿长筷夹了个兔儿拜月的蒸饼,咬了一口,是羊肉馅的,热腾腾香喷喷。

嘴里吃得鼓鼓囊囊的,边咀嚼着边商量,“卢四郎回来了,把人安排在东宫歇息几天,由东宫禁卫看守着,没问题吧。”

裴显撩袍坐在对面,啜了口新送上的热茶,“当然可以。”

他今天格外地好说话,还破天荒地头一次带了宫外的吃食给她,姜鸾咬着蒸饼的同时拿眼角余光瞄他,试探地又问了句,

“京畿坞堡里被死士杀了毁容的主事之人,如今尸身在兵马元帅府里,你死活不肯让我瞧的那个——身份追踪探查出来了?”

裴显并不瞒她,干脆地一点头,“查出来了。”

“谁谁谁?”姜鸾大感兴趣,咬蒸饼的动作都停了。

裴显端起茶碗,啜了口热茶: “贺游。”

姜鸾一怔,是个陌生的名字。“贺游又是谁?”

裴显开始从容喝茶,不应声了。

姜鸾咬着鲜香的肉馅蒸饼,边吃边盯着他。拿官场上混出来的话术对付谁呢。

回答了她的问题了吗?回答了。

答了个名字,出身来历一律不说,跟没回答有什么区别。

吃完了一个,筷子尖随意地拨弄着提盒里其他几只精巧的花样,姜鸾说,“不肯讲是吧。无妨,我手里有人。文镜的兵有十来个是军里探哨出身的,我自己查。”

裴显终于开口了。

他劝诫说,“殿下稍安勿躁。贺游身上的线索不少,已经牵扯出了背后的人物,这几日就会有眉目了。”

姜鸾点点头,表示听到了,开始吃第二个蒸饼。这回是芝麻馅的,店家拿热油炒制过了,一口咬下,芝麻香气飘散出老远,吃得满口甘香。

裴显看她吃得满足,不动声色换了个话题,“卢四郎黑了不少。”

“是啊。”卢四郎这次被抢回来,跟之前京城时的对比太过强烈了,姜鸾惋惜地叹了口气,

“人也瘦了。原本多俊俏一个少年郎,现在又黑又瘦,看起来有点磕碜。听说被那群人挟持着,在荒郊野外辗转了一个月,餐风露宿,又时刻提心吊胆的,伤损容貌啊。”

裴显点头赞同,“东宫里的点点长得精致雪白。卢四郎如今又黑又瘦,和点点长得丝毫不像了。”

“是不像了。”姜鸾应下,小口小口地吃着芝麻馅的蒸饼,越想越不对劲,递过怀疑的一瞥,

“你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

“卢四郎和点点长得丝毫不像了,自然不配做殿下的爱宠了。”裴显坦然说,“山里的狸奴别院撤了吧。在东宫里歇息几天,送回兵马元帅府看守起来。”

姜鸾听出了他的来意,蒸饼也不吃了,放下筷子,稀罕地盯着裴显。

裴显岿然不动地安坐,迎着她的打量,淡然反问,“殿下看我做什么?”

“难得吃你一顿好糕点,刚才还觉得稀奇,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姜鸾拿筷子尖挑着蒸笼里的四色蒸饼,悠然感叹,

“一顿珍香斋的蒸饼,就想换走我花了半窖子金的大价钱保下的狸奴?”

长筷挑挑拣拣,选了个牡丹蒸饼,咬了一口,是细嫩的鹅脯馅。姜鸾边吃边说,

“不给。就算黑了瘦了不好看了,还是我的丑狸奴。不许把他提走,给我搁东宫里。蒸饼我也吃了,你看怎么办吧。”

裴显哑然片刻,打开提盒下层,露出另外四色精致蒸饼。

“殿下的狸奴不愿丢弃……罢了。臣额外多调些兵来东宫看守着。继续吃蒸饼。”

第77章

天气进入二月, 过了立春,报春的早梅开满了皇城角落。

就连东宫的演武沙场的角落里,也零零落落开了几枝红梅。

姜鸾下午在沙场练拉弓。

文镜在旁边看顾着, 偶尔调整一下开弓发力的姿势。

她如今用竹弓竹箭,已经可以稳定地射出七十步了。昨天把红靶挪到了五十步外, 竹箭射出,像模像样地射中了靶, 她兴奋得练了一下午, 差点耽搁了谢澜那边的进学。

“殿下练箭的耐心和手上的准头都是有的。”文镜看到现在, 看出点门道,含蓄地点出问题所在,

“下盘不稳。尤其是风大的时候,下盘不稳, 会带歪手上发力的准头。”

姜鸾喘息着, 把弓箭扔在地上, 往旁边的月牙墩子上一坐,拿布擦拭额头渗出的细汗。

“你的意思, 还是要练马步?”她想起来就浑身疼,“你说话怎么和裴中书一个路子,不愧是他手下带出来的。我就不想扎马步。扎半个时辰我的腿抖一天。”

文镜实话实话,“殿下恕罪, 射术并非速成之道, 基本功还是要打好。”

说曹操曹操就到,门外传来东宫禁卫们洪亮的见礼声“小的见过裴中书!”

自打卢四郎进了东宫,裴显有事无事就过来转一圈。

今日在沙场找到了人, 理所当然接过文镜的弓马教谕职责, 教导起了射术。

他教导起来比文镜不客气多了。

直接把竹弓扔去角落里, 挑选了一把软弓。

“抬手。”他站在姜鸾身侧,抬手比划一个高度,“肩用力,手抬高,稳稳地开弓弦,如同怀抱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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