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开手指,想去采摘一朵——眼前却乍然一片黑暗,一条黑袍盖了我满身,也破坏了那一地的好景致——
“你的喜好真是挺特别。”他的声音。
这人真是多管闲事!
我本想推开他的,可惜冻透了骨,一接触到他那温暖的体温便打起冷战,根本动不了——阿罗说得对,受罚时不能被人救,只会更痛苦。
本来不觉得冷,全因为他的体温让我打起冷战。
缩在被褥里,全身发抖,看着他递过来的热茶,怎么也伸不直胳膊去接,“你……这人……真好笑。”抖着声音评价他的好心,“直接……对我用刑……岂不……更快?”
“如果杀人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世上早就没人了。”将茶碗放回案几上,“确定你真不喝?我不会给你第二次。”脱靴,躺到被褥之上,闭目休息。
因为室内温暖的气息,我头发上的白霜开始融化,到处湿漉漉的,身上乍暖还寒,全身的骨头因骤冷骤热,疼痛不已。
想起刚才他身上的舒适,倏尔俯身紧紧抱住他,把身上的寒气与他一道分享,也算是报复他。
他到没有拒绝,由我抱紧。
扑通——扑通——沉而有力的心跳声浮在耳畔。
我为什么会被他骗去这满身的毒?也许就因为他这沉稳的心跳吧?像是可以让人放下戒心。
“那女人是什么人?”在他怀中出声。
隔了好一会儿,他答:“月革的大祭司。”
“她……很厉害。”从我出道以来,除了姜老头,再没碰到过对手,想不到今天却栽在了她手上,“她会蛊术吧?”对于蛊,我不太懂,姜老头教我之前就已经死在了我手里,所以我没学到。
“会。”
笑,“不错的对手。”对手即是师,也许我可以从她这儿学到一些东西。
“还没败彻底?”
“没死——就没败。”
灯被风吹灭,月儿正对着窗,照了满床,好像没了刚才的那般清冷。
闭上眼,眼前仍旧是一片黄晕……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一个白衣女人抚摸着我的头,呢喃着无尽的笑意……难道那个大祭司如此厉害?幻术居然能持续这么久?
清晨醒来,怀里的男人早已不知去向。
因无处可去,便循着有声的地方走,在一间半敞的门外微微探首——昨日那个名叫哈瓦的小男孩正拿着剑,剑尖所指的正是李卒,他正在教授男孩剑术。
这种剑击术我在魏都见过,皇亲贵戚玩得花样儿,不实用。
“再过两天,哈瓦殿下便会成为真正的月革王。”身后响起一声轻柔的女音,不必猜就能知道来者是谁,“阿卒师父跟着李将军第一次来月革时,比哈瓦殿下现在还小,先王第一眼就很喜欢他,对他的教导也最用心,所以不管如今他有多忙,每年还是会过来一趟,用先王教导他的方式教导殿下。”
我转过身看向身后这个多话又多事的女人。
她仍旧是昨日那副温和柔顺的神情,“你穿上这身衣裳,真像我们月革女子。”
我微微低眼,身上确实穿着她们月革的白袍,心道我的衣服被你们拿了去,不愿穿这身也不行。
“败给我,你很不服气吧?”她问。
“我从不跟对手用这个词。”对我来说,没有服不服,只有生或死。
见我要走,她开口提示:“别往东边去,那里是祭祀的神殿,就算是‘灰影’也不敢陪你进去。”
灰影?
“‘灰影’是先王赐给阿卒师父的死士,你应该见过他,他是我们月革最厉害的死士。”
应该就是昨日在殿前那个灰色影子吧?一个能躲过我“随香”的影子……想到要一直被这么个影子跟踪,我有些不快。
“阿卒师父——”一道清脆的女音自殿内传来,侧首看过去——
一个满目灿笑的黄衫女子正站在李卒身边,冰肌玉骨,顾盼神飞——又是一个仰慕者,在魏都时,也有很多这种见到他眼睛发亮的女人。
他从不搭理这种痴女,不过这女人好像有那么点特别,居然得到了他一瞥,并且没有在乎那女人的手抓住他的。
“伊娃,我正在跟师父练剑,你不要捣乱。”小男孩出声阻止。
“我听白翼说你们已经练了整整一个早上,也该歇息一下了。”伊娃似乎对他们的王子殿下并没有太尊重。
“伊娃女祭司,怎么能轻易就出卖我?”昨日那个白衣娘娘腔倏然出现在后门一侧,离我的距离不足三尺,“再说,我也只是告诉你,阿卒师父身边带了个大美人儿——”说这话时,眼睛瞅向我。
白翼的话惹来了伊娃的视线,那种居高临下的觑视,像魏都里的贵族女人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