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知心头如被雷拳重击。他未料到当初义无反顾的选择,却是毁了救玉卿意的唯一机会。如果他答应杜大人的要求,如果他留在京城,如果是他晏家和帝君联手……他便有能力挽救今日的一切!
可是倒过来想,如果他当日没有执意要回蒲州找玉卿意,他们便不会再次纠缠在一起,如今种种也不会发生,反之,他们应当会老死不复相见,枉有满腔深情,未有契机实现。
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这场棋局,走是死,不走也是死。
“真的无路可走?”
晏知眸光凛冽,喘息声重重,狠咬银牙说道:“沈家又如何?谁也别想动她分毫!我定会救她,不惜一切!”
“明怀,切莫冲动,看开些。”杜大人语重心长地拍着他肩头,道:“实不相瞒,此番我并非孤身而来,沈妃也秘密回府吊丧,我探其口风,她好似对玉氏有些兴趣……一个时辰前沈妃差人来告,要同玉氏说几句话,我允了,此刻人多半已经去了沈宅……”
……
古旧沈宅之中,玉卿意看着目露贪婪的沈妃,道:“天宫巧之说只是误传,世上根本没有这样的胭脂。”
“少来蒙我。本宫可不是那些美色当前就被迷了心窍的男人。”
沈妃忽然捏住玉卿意的下颔,阴测测道:“本宫幼时在沈家,认得一名小仆,唤作阿杉,性情忠厚,从不撒谎。虽然后来近十载不见,但本宫相信他绝不敢骗我。他说有天宫巧,就一定有。”
很多人表面强硬,无坚不摧,可一旦忆及往事,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便被勾起,连带着眼神表情都不同起来。
“呵呵,真是个傻瓜,以前不敢和我讲话,过了那么多年还是不敢……”沈妃低低笑着,面露小女儿般的娇羞,“女大十八变,郎大也十八变,高个俊脸、宽肩长腿,倒把那些翩翩公子哥比下去了……”
原本晴天朗日,转瞬沈妃突然变脸,嘴角一扯冷笑道:“哈,男人自然都是喜新厌旧的,再老实本分的男人还不是一样。既然天下乌鸦一般黑,我要男人作甚?不如求富贵要权势来得实在!”
沈妃眼角上挑很是不屑,出言贬损玉卿意:“你知道么?你的兄长只是我家一个贱奴,你以为他当真就心甘情愿在你家做牛做马?呵,其实他只是为了天宫巧,而且,是为本宫寻得天宫巧。妃嫔争宠犹如战场厮杀,没有一两样利器又如何取胜!”
“你……”
玉卿意听到沈妃的挖苦讽刺倒没多大反应,反而是沈灏满眼震惊,指着沈妃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会和大哥有联系?你们说了些什么!”
“还能说什么?”沈妃轻蔑扫他一眼,“自然是你情我愿的交易。他助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答应他事成之后放那疯子出府。只是……”
沈妃嘴角轻勾,笑得有些凄凉:“他竟然背弃了我们的协定,消失人间。好个重情重义的男子,为了美人,娘亲弟弟都不要了。真是好样的……”
“景然,相信我,很快,很快我就能来接你和娘亲出去。”
蓦地想起当年玉琅信誓旦旦的承诺,沈灏不禁潸然。他明明承诺过的,可他为何迟迟不来?久久不归?
“不回来就不回来,本宫照样有法得到想要的。”沈妃似是轻描淡写地如是说道,继而冲着门外喊:“来人,赐酒。”
很快,紫衣近侍便手持方木,端来一方翡翠杯,里面盛了满满酒液。
沈妃噙笑,指着杯子,抬眉对看玉卿意:“交出天宫巧,或者喝下它。”
玉卿意看着那杯中液体,只见甘露映着翡翠莹色,发出幽幽绿光。
是鸩酒。
“人人慕名天宫巧,以为是世间至美之宝,殊不知,此物堪比恶鬼,蒙蔽人心、欺上瞒下……总是借着光鲜外表行龌龊之事。”
玉卿意抬手伸向酒杯,无所谓道:“如此害人之物,确实不该留存世上,害人之人,也应一道消失。”
就在她端起杯子的一瞬,沈灏突然出手拦住她。
“你疯了你!”他一手紧紧钳住玉卿意手腕,另一手端开酒杯,喝道:“快拿出天宫巧!你别妄想求死解脱,等大哥回来,你要偿还欠他的一切。你作的孽,一辈子都还不清!”
“沈公子,”玉卿意垂眸,眉目恬淡,轻轻说道:“三哥不会回来了。”
言毕,她从颈间扯出玉扣使劲拽下,递到沈灏眼前。
“物证在此。三哥他……早已去了。”
掌心躺着两截断玉,拼在一起,便是当年那个完整的濯濯青莲。
牢狱之中,花夔坦白。
“夫人,当日你问我为何知晓换脸之术,我说只是耳闻,未曾亲眼见过。实则……我骗了你。我不仅亲眼见过换脸之术,我还亲自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