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奴才的职责,奴才参汤送到,这就告退。”李公公头都不抬,又行了个礼便退下。
大殿的门已经关上,碧朱瞪大了眼看着白穆,不发声,只做着口型道:“老爷?”
白穆眼神略沉,点头。
朝中重臣在宫中有几个心腹并不稀奇,那李公公之前也给她送过信。这次莫名其妙送了碗参汤过来,还说是要给皇上送去的,恐怕是听了柳轼的话,意有他指。
“端着参汤,我们去趟御书房吧。”白穆也不犹疑,吩咐了碧朱便入里间换衣服。
***
冬日的雪,踩在脚底嘎吱作响。离御书房越近,路上的积雪清扫得越是干净。白穆一路不急不缓,不出意料地在快到御书房的时候,见到了柳轼缓步而来的身影。
妃嫔与大臣不能随意相见,即便是父女。但“偶然”遇见了,寒暄几句总是免不了。
柳轼年近五旬,花白的头发下,一双黑亮的眼精神奕奕,不怒而威。一见到白穆便俯身行礼。
换在从前,白穆必会亲自将他扶起,一来她是晚辈,受不得这样的礼,二来柳丞相在民间威望颇高,曾经她只是听到他的名字便会一脸钦佩。
但今日,白穆只是立在离他不远不近地位置,微微地笑了笑,“义父大人有礼了。”
柳轼的眉头蹙了蹙,抬头看向白穆。
白穆只是吩咐碧朱道:“阿碧,你把参汤送到御书房去,我送义父大人一程。”
碧朱恭顺地领命离开。
白穆一路随着柳轼,本就不是父女,自不会如父女那般亲切地交谈。她深知柳轼不会轻易放过这颗深宫中的棋子,让她过来,必定是有事情交代,因此他不言,她亦不语。
直至行到一处宫路转角处,四下无人,安静非常,柳轼突然道:“那日在摘星阁,可还看得尽兴?”
白穆心下“咯噔”一声,不知柳轼是当真认出她来,还是只是出言试探。
“本相既将碧朱留在你身边,便不怕你知道这件事。”柳轼眼角微弯,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碧朱虽与白穆亲厚,几乎是无话不讲,但这件事,从未有意提起过。
“白穆的身家性命都是义父大人所赐,大人有所吩咐,白穆不敢怠慢,大人的秘密,自然也是白穆的秘密。”白穆低眉道。
柳轼扬了扬花白的眉毛,“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半年不见,野丫头也能变成这个模样。”
白穆掀起嘴角笑了笑,“白穆自知作为棋子,有用方可不做弃子。”
“好,很好。”柳轼毫不掩饰眼底的愉悦,“本相当年也未看错人。”
“不知大人这次有何吩咐。”白穆温顺道。
“这次沥山一行,你要拿到一枚令牌。”柳轼低声道,“御林军总领裴瑜的令牌,拿到后,交给行儿。”
白穆默不作声,心中却已经开始算计。
御林军总领裴瑜,据她所知,是洛家一手扶植。而柳轼嘴里的“行儿”,便是太后嘱咐过她小心的少年将军,柳轼的儿子,柳行云。
偷御林军的令牌,柳轼想做什么?在策划政变不成?
白穆被自己心中这个想法惊了一惊,掩饰不住诧异地看向柳轼。
柳轼沉声道:“原因你不必知道。你要找的人,本相会尽快替你找到。”
白穆收回眼神,迅速恢复平静,道:“有劳大人。若无他事,白穆先行一步。”
一见柳轼点头,白穆便立刻转身离开。
不得不承认,她是有些怕柳轼的。
这个在官场浸淫了近四十载的权重者,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无法言喻的压迫感,甚至比商少君更甚,只是站在他眼前,都能让人无所适从。
“他既是你未婚夫婿,你当真不知他姓谁名甚?”柳轼突然在她身后追问了一句。
白穆身形一滞,转身道:“大人应该早便查证过,当真不知。”
柳轼透着精光的眼微微眯起,白穆再次转身,施施然离去。
***
冬日的阳光明艳起来,就透明得仿佛没了颜色,照的银白色的积雪几乎伤人双眼。
就在这样一个明艳的早晨,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出了皇城。一路人声鼎沸,风光无限。
碧朱本还满心期待能重见当年入宫前那些常去光顾的小店,掀起车帘的一角一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惊得兴致全无,直至出城走出许远,见人烟稀少,风景甚好,才打开了车窗。
“宫外的空气都是甜的啊!”碧朱幸福地深吸了一口气。
白穆单手撑着脑袋,看着窗外走神。
“娘娘,您有什么不开心吗?”
换在从前,碧朱早就喊着“阿穆”戳她几戳了,但此时马车内不止她二人,还有太后的“眼线”莲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