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万籁俱静。
灵夕一直跪在地上,许久,预料中的疼痛不曾到来,只听到沧羽失措地一声高唤:“风夙!”
再睁眼,大师兄居然就在她眼前。
仍旧是白衣胜雪,不沾世俗尘埃。
她扑过去抓他的手,捞了个空,怔在原地,看着他对她笑。
沧羽奔向她,她却没有反应,只是看着他对她笑。
那双眼里,载满了星光。
白衣胜雪的风夙,缓缓弯下身子,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摸了摸她的脑袋,“等不到你长大了。”
他笑着说。身体开始有了裂痕。
不,不是身体,那是……灵魂。
灵夕再次伸手去抓他的手,还是抓不到。
灵夕开始哭。
风夙的手拂过她的眉眼,却擦不去她的眼泪,她想抓住他的手,却连衣袖都摸不到,只是哭着呢喃,“大师兄……”
风夙的眼睑微垂,轻笑着说:“还是……记不起来么……”
恰好一阵风过,灵魂就如飞散的纸片,飘飘扬扬散了漫天。
灵夕抬头看那满天的碎片,没有了表情。
半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银镜,风夙的眉,风夙的眼,风夙的手,一片片地随风而落,没入镜中。
今夜的地迈峰,死般的寂静。
银镜安静地落在灵夕手中,映出她沾着血的脸,一滴泪水滑下,落在镜上,没入镜中,了无痕迹。
第十一章
灵夕一人跪在听云大殿的正中央,染着血迹的白衣还没换掉,粘在脸上的血也还没擦去,低着头,垂着眼。
沧羽在主座前,站着,看着她,不语。
两相沉默,已经一个时辰。天色微亮,这个漫长的夜晚,终究是要过去了。但沧迦山,似乎再也不是一夜之前的那座沧迦山了。
沧羽又添了几分沧桑,苍白的胡须安静地躺在道袍上,柔软得似乎在安抚他。
“青奎说救他的那只鹰是你的仙灵?”沧羽终于开口,带着隐忍的怒气。
“是。”灵夕点头。
“照青奎所说,它到今日也就长了不过六十年,如何已有灵觉,甚至能自行变幻身体?”沧羽缓缓踱步,走到灵夕身前,看着她面前的小黑龟。
“可能……因为青奎师兄想让我在试剑会上胜出,给了它两百年的修为,所以他会自己变成雄鹰。”灵夕不敢有任何隐瞒。
沧羽却显然不满她的答复,“仅此而已?”
灵夕一直低着脑袋,想了半晌才道:“我平日里还会给它吃些仙药,那些应该有助于它灵力的增长。”
沧羽面上已经露出怒气,“那为何它身上会有风夙的气息?”
提到风夙,灵夕一怔,抬头看住沧羽,摇头道:“灵夕不知,昨日之前,大师兄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
“你把他给你的什么东西给它了?”沧羽指着地上的小黑龟。
大师兄给她的东西……她给了小黑龟的……
灵夕恍然道:“大师兄每日给我饮的汤药,我会给一些它。自从发现它灵觉苏醒后,我……我就……”
灵夕的声音越来越小,沧羽怒道:“你就怎么?”
灵夕细声道:“我就……把整碗汤药都倒给它了。”
“孽障!”
沧羽怒极,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得原本跪着的灵夕狠狠跌在地上,脑子里一片嗡响,一时间什么都想不了,身子也是动弹不得。
“是谁带你上沧迦山?”沧羽怒气愈盛。
“大师兄……”灵夕尝到嘴里的血腥味。
“是谁留你在沧迦山?”
“大师兄……”
“是谁救你出水牢,替你受五十驱神鞭?”
灵夕开始哽咽,“大师兄……”
当年她私自下山,坏了除魔大计,害死百名沧迦弟子,沧羽一怒之下将她关入水牢,罚她鞭笞五十。
普通弟子,受一下驱神鞭,损的就是一年修为,当时若是真抽了灵夕,她早就命陨西天。风夙去救她的时候,差点将水牢掀了个底朝天,最后硬是为她受了两倍鞭刑才把她带回天迈峰。
“是谁保你性命教你术法?”沧羽一声怒过一声。
灵夕觉得脑袋轻了些,勉强爬起来,继续跪着,答道:“大师兄。”
“风夙为你做尽一切你就一心一意只为自己有个仙灵?”沧羽只觉得怒上心头,像是一把火在燃烧,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风夙给灵夕的那碗药里,必定是以他的血为引,融入了他不少修为,否则不可能以灵补魂,让她如今算是个三魂七魄俱在的正常人……
可她居然将那些药都给自己的仙灵吃了!
风夙见她没有更多的进步,必然是以为药中引入的修为不够,加了量,长此以往,昨日才会那般虚弱……会被那魔物击了两下就倒下,会要灵魂出窍才能回来保住灵夕,会……被他一杖打得……差点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