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天情绪十分不好,裘枭难途中一句话都没说,脚下把油门踩到底。
路上遇上两次余震,那种感觉有点像卜天小时候坐过的拖拉机。
卜天奶奶家在黄粱边上的一个小镇里,全镇的楼房不超过六层,在这场地震中几乎没有一座是完整的。
全塌了。
卜天和裘枭难在路上的这三个小时,地震已经把大部分建筑物摧毁了,离开时还好好的城市,再下车时只是一片废墟了。
卜天看见了坐在一栋倒塌的房屋前的刘琴。
刘琴颓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堆废墟,双目放空,心如死灰。
卜天迟迟不敢走上前去,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周围是嘈杂的人群,带着黄色安全帽的警卫在废墟里挖人,带着血的人追着救护车想要上去,还有就是趴在废墟上嚎啕大哭的。
卜天终于走上去,他站到刘琴身旁道:“妈……”
刘琴紧紧地抱住他的腿,失声恸哭。
卜天抬头,想要憋住眼泪。
卜天道:“别哭了妈。”
裘枭难回车里拿了两副手套,他把一副递给卜天道:“别哭了,大概在哪个位置,挖。”
卜天双手抹了把眼泪对刘琴道:“妈,你先回车上待会。”
刘琴道:“我跟你们一起……”
卜天道:“妈,我求你了,回车上去吧。”
刘琴道:“我就看着你。”
“伯母,”裘枭难道:“还有余震,这不安全,你在这我们没办法安心救人。”
刘琴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立刻明白了过来,回了车上。
有几个带着安全帽的男人冲他俩喊道:“你俩干啥呢?!”
裘枭难对卜天道:“不用理,借着挖。”
几人见他们不说话,竟也真的不管了,天灾如此,秩序和道德还算个屁。
裘枭难将外套脱下来扔在一边,只穿了一件白色T恤,带着手套把大的水泥块搬开,卜天刨出小的碎石,很艰难的一项任务,因为很多楼层没有完全碎裂,成了一块巨大的障碍。
卜天一声不吭闷头搬石头。
在他要回黄粱的时候,他并不相信他家里真的会出事,现在事情发生在他眼前的,他仍然不敢相信,这堆废墟里埋着自己的至亲,他一块一块地搬走石头,但他并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恍若梦境。
两人遇到了一块巨大的钢筋水泥,大概有三米的长度,里面的钢筋狰狞的露出来,连着稍微小一些的水泥块。
卜天抬头看着裘枭难。
裘枭难道:“把旁边的捡一捡。”
裘枭难蹲在一旁,找了个好使力的角度,手扶着借力点,肩膀跟着往上顶,咬紧牙一使劲,石块松动了。
卜天赶紧上前帮忙,石块的重量超乎他的预期,尽管他也用尽气力,却觉得自己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裘枭难短暂的休息片刻,又是一个使劲将石块翻了过去,他晃了晃自己的肩膀对卜天道:“继续。”
卜天指着他的脖子道:“出血了。”
在裘枭难搬石头的时候,石块上的钢筋在翻过去的同时划伤了裘枭难的脖子。
裘枭难‘哦’了一声不欲再理。
脚下又传来了一阵晃动,裘枭难一把抓住卜天的胳膊让他站稳,然后道:“小心。”
卜天一动不敢动,他心里想:求求你了别再震了。他的脚下石块不断晃动,他心里总是感觉疼的厉害,觉得自己正踩在自己至亲的身上,然而这些石头却还在不停地动。
余震时间不长就停了下来,卜天又蹲下来继续干活,过了半天打破沉默道:“谢谢。”
裘枭难猫着腰把一块大石搬到一边道:“不算什么。”
两人在废墟上搬了三个小时,卜天满手是血染得黑色的手套更黑了,胳膊酸疼再也抬不起来,裘枭难比他好一点,白色T恤成了花的,手套干脆磨破了,脖子上还出着血。
消防员救援队在第五个小时出现,强制制止了二人之后,由专业人员正式实施救援。
其实也不过是换了工具重复两人做过的工作。
卜天坚持要跟着一起挖。
刘琴道:“天天,孩子,别挖了……”
裘枭难对卜天道:“你休息,我来。”
卜天摇了摇头道:“算了,休息吧。”
房子不是在地震的瞬间就倒塌了的,因此大部分人都得以逃生,刘琴在邻居那里得知卜长亮临近中午的时候拎着菜上了楼,地震发生在下午两点,没人看到他们家有人跑出来。
下午两点,正是卜天的爷爷奶奶睡午觉的时间,一般回家的时候,卜长亮也会跟着他们睡一觉。
刘琴越想越绝望,时刻盯着救援队伍期盼着他们能下一秒就找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