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373)
她跟贺咸一样,都是想支开他罢了。
全都以为他不明白。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苏彧的声音还是懒洋洋的,神色也懒散起来,嘴里说的话倒很正经:“你上辈子遇见她时,她已经十五岁。一个人在外走动多了,心性同如今势必迥异;这一次你早了几年让她挣脱困境,恐怕她的性子。再也不会长成你过去熟悉的模样。”
若生叹口气,她心里何尝不明白。
她的声音里却还是带了点苦:“那也是雀奴。不管长成什么样,都是雀奴。”
更何况,她也不是过去的雀奴所认得的那个连若生了。
二人说着话,渐渐并肩往外头走去。
若生想起自己白日里原要问他,结果叫那个似是长生的少年僧人突然出现给搅黄了的话,便又问了一遍。苏彧办事虽不按常理出牌,但事事都有讲究,他突然跟着贺咸一起来了半山寺,八成还有别的缘由。
别说,他先前也的确提了句“顺道”。
俩人行至外边,空气里弥漫着的幽幽檀香仿佛浓郁了些,循着风,几乎可以辨别香气传来的方向。
若生侧目看了一眼,认出来那是供了大佛金身的大殿方向。
“早些时候,我曾同你提过一句,京城里怕是不太平,你可还记得?”苏彧的话音微微沉了沉,少了几分清越,多了些许冷凝。
若生有些生疑:“京里近些日子,似乎并没什么不太平的事。”
于她而言,千重园里出的事,就是近些时候最不太平的破事了。
至于京里,一群人该吃吃该喝喝,该闹腾照旧闹腾,人情往来,办宴走动,同往常瞧不出什么差别来。
苏彧仰头看向天幕,声音愈沉:“上头的人照过太平日子,底下的不太平,委实太过不起眼。若非忍冬提了一回,恐怕我也不会发现。”
夜色渐浓,天上的点点星光却还黯淡着,明月高悬,清辉却冷。
他的声音回旋在耳畔,亦冰凉凉的。
若生叫他说得身上发寒,忍不住掖了掖衣领,心头犹疑则是更盛,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言罢,她却想起他是赶着休沐的日子,跟着贺咸一道来的半山寺,这里头多多少少没准有那么一丁点是因为她也在……思及此,她心里头莫名甜丝丝的,倒有些令她自己面红起来。
好在天色暗,她一张脸就是红成了猴屁股,也没人瞧得清。
但仔细一想,就不难想明白,他所说的那些不太平,恐怕至今没有叫上头放在眼里,放在心上。
是他自己想要细查。
她盯着他衣摆上绣着的纹样看,因为天黑,显得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楚是什么,可若生看得很专注。
“京里这段日子,陆陆续续一共不见了十三个孩子。”苏彧闭上了眼睛。
若生大惊失色:“十三个?这还不是要了命的大事?”
可这么大的事,如果不是眼下苏彧提起,她根本连耳闻也不曾。
苏彧沉默了片刻,道:“十三个乞儿。”
若生闻言,也跟着沉默了。
他却忽然轻笑了一声,笑里又隐含怅然,那样空那样凉:“是不是,这不太平,委实不起眼?”
若生无话可驳,只能继续沉默。
“忍冬无意间提了一回,说是有群早前总在附近出没的小乞儿人数越来越少,不知都上哪儿去了。”苏彧道,“我原没当回事,可后来忍冬又提了一次,说是一个也见不着了。”
若生闻言,本想说没准是换了地方呆,毕竟乞儿的日子朝不保夕,原也没什么固定呆的地方。
可转念一想,她便知这话说了白说,她能想到的事,苏彧难道还能想不到吗?
果不其然苏彧全已暗中查过了一遍,才认定事情是真的不对劲。
他苦笑了下:“但二十来天前,事情突然又平静了下来,直至如今,未有人失踪。”
若生琢磨了下,有些心惊肉跳:“邪门了,那些不见了的孩子也都再未曾出现过?”
苏彧摇头:“再没有出现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第227章 胡诌
暮夏初秋的夜里,若生听着苏彧说的话,渐渐听出了一身的寒意来。人好死赖活的,终归有血有肉有筋骨,死了皮囊也还在,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消失不见了呢。
苏彧走后,她踱着步子回了房,面上神色有些心不在焉的。
扈秋娘喊她,她也像是没听见,过了好一会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来,往床沿上一坐,轻声道:“歇着去吧。”
“姑娘可是在担心雀奴?”扈秋娘上前来伺候她脱鞋,脱了一只,忍不住也轻轻问了一句,然后说,“奴婢瞧着她今儿个精神已是见好,在此地静养上些许日子,想必就能好利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