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尽江山旧(64)
承铎转了头不看她,叫老余:“去问问耳房里的人,有没有看到这回事。”
老余道:“问了。都说不知道。茶茶有时从后廊直接进小厨房。那边李嬷嬷不在时,她们也不能进。厨房里忙乱,都说没注意。”
“他们倒是糊涂得好。”承铎向绿翘笑道,“你主子今天都吃什么了?”
绿翘想来想去说:“早起喝了半碗羊奶羹,后来吃了苡仁茶,吃了点心,还有隔天要喝的养生药。午膳用了半碗饭,配了清酥鱼排,连心黄瓜,还有一碗蒸的乌鸡汤。另外两样菜,我没见她动。午后夫人歇中觉,没多久就说不舒服了。”
这一番话说来,此事就难查了,不独独是厨房的人,徐氏房里的人也脱不了干系。老余插话道:“我已经派人查了厨房,食材都是今早进的,没有问题。”
承铎转了头问茶茶:“你一天都做什么了?”茶茶眼眸一转,望着李嬷嬷,李嬷嬷代她答道:“她今天起晚了,快午时了我过来叫姑娘,姑娘才起来。”她这样说的时候,众人当然都看着茶茶,茶茶便把脸红了起来。她这扭捏的情态一出,大家多少也就知道她为什么起晚了。
承铎心里暗叹,茶茶真是个人才!她虽不会说话,却能把各色表情运用自如。需知说假话容易,做假脸色却很不容易。从前在军中,连承铎都差点以为她果然胆小怕事,懦弱无知。承铎盯着茶茶,又问:“然后呢?”
李嬷嬷道:“我叫了她起来,因为后面丫头有事找,我就过去了。回来她也没出来,我再来看,她摔了一跤,把王爷书房的书架碰倒了,书撒了一地。我让她把书收收好,茶茶央我请东方大人来帮忙理一下书。我想着她把王爷的书弄乱了也不好,就请东方大人过来了。茶茶下午便在这里整理这一架子书。”
“哦?”承铎眯起眼睛望茶茶,话却是说给东方的:“如此说来她今天一天碰巧都没出过书房了?”
东方一直站在那里没说话,此时凉凉地说:“是,我过来扶起书架后,也一起把书放回去了。茶茶姑娘怕你怪罪,想凭记忆把书摆成原来的样子,我一直帮她放书——直到夫人那边出事。”他这样说时,脸上却带了些自嘲。
这番话的侧重很明显。那书架有一人多高,最高一层承铎伸臂能拿到书,茶茶是够不着的。她把东方拖在这里,就是要人证明她一下午都在书房哪里也没去。东方与承铎四只眼睛都盯着茶茶。茶茶站在当地,颜色不改。
承铎便问她:“怎么回事?”
茶茶慢慢作口型告诉他:“没站好,摔了。”
“你就这么容易摔跤?”
茶茶头一低,手一扭,“说”:“腿软。”
承铎就笑:“怎么软得把书架都翻了?”
茶茶神色诚恳,连“说”带划地比给他看,大意是她去拿上面那层的一本书,不小心摔了。
承铎截断她,骤然问:“什么书?”
茶茶毫不犹豫地“答”:“《六韬》。”
承铎记得那本书确是在最上层,便又问:“这整架书怕有四五百斤,比你重得多,你摔得有多重,居然把它碰倒了?”
茶茶比划说她垫了一个凳子,站在凳子上,没站稳,向后一倒,拉到了书架上的竹杆子,把书架拉倒了。她很尽心地现场端过凳子来演示了一遍,只是没有真的拉翻整理好的书架。
承铎看那圆漆凳子,确实有磕碰的痕迹,想了片刻,又问:“这书架比你高,面向你摔过来,你就躲得这么伶俐,一点没砸到?”
茶茶干脆地摇了摇头。
“那时候就不腿软?”承铎凑近她,暧昧地问。
茶茶轻轻地作口型,有点小乖地“说”:“侥幸。”
承铎觉得每次这么盘问她都是一番艰难的斗智斗勇。茶茶若是决心骗人,必能骗得滴水不漏。无论什么理由总能给你糊弄过去。你明知道她说谎,可就是挑不到她的毛病。
绿翘本站在一边,如今众人都不出声时却突然道:“她早上说不定就去厨房了,做下坏事却回来装睡!”
承铎淡淡道:“你方才说的是下午看见了她,可她下午并不曾去厨房。”
绿翘一愣,言辞有些闪烁道:“夫人昨晚说累了,睡得早。今早上起来也不好,中午就不舒服了。她昨天下了毒在那点心里也说不定。”
承铎冷笑道:“照你这么说夫人昨天晚上就不舒服了,这是暴病,怎么叫中毒。茶茶今天一天没出去,你却编谎话赖她,硬说是她今天下的毒。”
绿翘急了:“不是的,是夫人说一定是她!”她手指着茶茶,“夫人没病,是她用毒把夫人毒死了。”她见承铎看着她默然无语,语调越发急促,指了茶茶说:“不是今天就是昨天!她是个奸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