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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的抉择(1123)

作者: 黑色柳丁 阅读记录

“这个……有是有。只不过恐怕很难实现啊。”玻意耳语重心长地说道:“在西方人们将追求感官满足、金钱名利称为感性阶段。许多人终其一生都停留在这个阶段。而另有一部分人领悟到了其间的无聊和寡德。于是便开始自我控制,以道德约束自己的行为。我们将这个阶段称为理性阶段或道德阶段。达到这一程度的人是非分明、行为完美。也就是你们中国人所称之为的‘君子’。所以我觉得贵国的孔孟之道其实也就是理性之道。可不管是道德,还是你们中国人说的‘礼’,都是出自于一种外在的规范,一种自我的克制。因此人在此阶段必然会因压抑天性而陷入痛苦。而能超载这种痛苦的人,我想就能被你们中国人称做‘圣人’了吧。只是人世间能摆脱理性与感性矛盾地人十分稀少。而在现在地欧洲大多数人,甚至包括国王在内连道德阶段都达不到。怎么能要求他们立即就做到中华帝国现在的程度呢。在我看来欧洲要想像中华帝国学习,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像帝国这样的教育才行。”

玻意耳这番有理有据自然是说得在场的众人心悦诚服。而更为难得的是他结合了西方地哲学思想向人们诠释了他对东方哲学的见解。不禁让周镳、阎尔梅等人闻之耳目一新。就算此记得周镳想要辩驳却也还得先把对方地一干关于“感性”与“理性”观点吃透了才行。而陈子壮与王夫之虽见多识广也曾听到过相似的观点。可此记得从一个西洋学者口中重新品味却又是一番别样的滋味了。

面对着众人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孙露此刻对玻意耳的表现可谓是十二万分的满意。须知之前中国的学者虽对欧洲文明已有些接触。但大多是通过天主教的传教士来实现的。由于天主教在意识形态上与中国传统地礼教有着诸多相似之处。而论严谨性而言自然是中国的礼教更胜一筹。因此一直以来中国的学者都只注重西方地科学技术,从而忽视西方人文哲学。但是玻意耳与利玛窦之类的传教士不同。作为新教徒的他充满理性,文艺复兴的熏陶又让他摆脱宗教的束缚研究自古希腊古罗马以来的欧洲历史。因此从玻意耳的身上中华地学者能更为直接地接触到欧洲文明的本源。这一点无论是利玛窦,还是孙露都是无法做到的。

这不在玻意耳的启发下,话题的讨论很快就从教育衍生到了哲学。不过发话的却是现场唯一的一位女院长邓太妙:“忘情、忘形实为‘德’。然则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忘情、忘形。”在出任紫金皇家女校院长之前邓太妙就已经出家做了女道士。她虽无意于加入男人间的论战。但这并不代表这位才女的学识就逊于眼前的男儿。当然她的观点也更多的是从宗教角度出发的。

“或许人间本就是不存在所谓的圣人。”李光先跟着接口道。之前的明朝整个中原大地都生活在礼教的高调之中,直到李自成的农民军与满洲八旗的铁骑席卷中原才将那些假道学、伪君子似的伪装当众撕扯下来。因此在欣赏完那些道貌岸然的“君子”们的“精彩”表演后。百姓们自然是难以再坚信夫子们提倡的礼教。而像李光先这样的年轻学者则对礼教充满了质疑。

“两位此言差矣。莫要以为尔等做不到,就当圣人不存在。圣王不存在。古时尧舜禹汤都是不世的圣王啊。他们的圣德至今仍为后人所景仰。”周镳说到这里双手抱拳朝天一拱道:“而今陛下的仁德亦不逊色于古贤啊。”

听闻周镳将自己同古代的圣王相提并论。孙露自然是“受宠若惊”。于是她连忙谦逊地摆手道:“周老过奖了。朕怎敢同尧舜禹汤等上苦圣王相提并论。朕只是凡人一个,也会为欲望与秩序的矛盾所苦恼。因此朕不敢妄想以朕的这点微末的德行来泽沛天下。朕只希望在我中华人们能不失尊严地活着,能为自己和亲近的人承担起责任。”

没想到女皇会如此回答的众人听罢立即肃然地齐声道:“陛下圣明。”而陈子壮则摸着胡须点头道:“陛下虚已而顺应实乃明王之治。想来舜虽为上古圣王,却也是在靠心怀仁义来笼络人心。怎及得上伏羲听任自然、顺乎民情、行不言之教。”

陈子壮这席话是典型的黄老派的观点,在周镳听来可比李光先之前那些冒失的言论要刺耳得多。可还未等他开口反驳。孙露却已微微摇头道:“朕哪儿是什么明王啊。庄子曾言告我君人都以已出经式义度,人孰敢不听而化诸,是欺德。朕凭自己的意志来推行法度莫不也是欺诓吗?”

“陛下推行的法度处处以民为本怎能说是欺诓呢。”王夫之急忙说道。

“是啊。姑且不论别的。光是陛下一手推行的议会制度就已是深谙明王之道了。明王之道在于‘无为而治’。这里的‘无为’并非是指不做为,而是指顺物自然而无容私。强调为政应像镜子那样将世人的所思所想、所欲所求反映出来,而非凭仗执政者的一己之私来推行法度。可作为执政者又怎样才能观测到世人的想法呢。毕竟并不是每一个执法者都能像伏羲那样将自己的德行修行到‘物我合一’的境地的。因此执法者必须借助其他的方式来了解世人的诉求,不仅是执政者,底下的施政者亦是如此。而陛下想出来的方法正是建议议会,让朝廷通过议会这面镜子来想世人所想及世人所及。”陈子壮跟着以淡然的语气附和道。

陈子壮的这段话虽然波澜不惊,可对于中华帝国来说却绝对不是一段平淡的话语。事实上,它标志着“宪政”思想与中国传统的“黄老学”终于在理论上完成了结合。因此不管是周镳,还是王夫之,亦或是阎尔梅在听完之后都不禁为之动容了。显然他们都已从陈子壮那坦然的口吻中听出一种不可抵挡的自信。这种自信亦是“明王之道”对儒家“万世法”地位挑战的自信。特别是王夫之与阎尔梅均已意识到倘若儒家再不做出顺应潮流的进化的话,势必要被统治者束之高阁的。

与此同时玻意耳也在忙不迭地重新拿起鹅毛笔将陈子壮刚才的那段话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须知,这个时代的欧洲为了揭示议会存在的合理性可没少花工夫。从宗教到法理各式各样的理论研究了一大堆。却总是无法将议会同王权结合起来,仿佛议会与王权天生就对立的。英国甚至还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可在这里中国人却如此顺理成章地从道德哲学的角度让议会和王权结合了起来。使两者不再对立。甚至在中国人的口中议会都成为了一个圣王必备的机构。玻意耳完全想象得到当欧洲那些苦思冥想研究宪政的学者们看到中国的“明王之道”时会有怎样惊讶的表情。这可比目前欧洲的“契约说”严谨得多,也更道德得多。

第360节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埋首于记录的玻意耳并没有注意到此刻弘武女皇正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他。陈子壮所取得的进展固然是让孙露觉得欣慰。可此刻更让她感到触动的却是玻意耳此间的表现。论年纪而言玻意耳是在场仅次于陈子壮与周镳的长者。论学识而言玻意耳也是学富五车之辈。但他却始终都像个学生一般虚心倾听着众人的每一句言语。面对迥异的东西文化他即对中华文明充满景仰,又对本身所处的欧洲文明充满了信心。这种平和的心态据孙露所知在中华学者之中是十分罕见的。有道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如今的欧洲正像一只没有装满水的陶罐,贪婪地吸收着来自各方的给养。相比之下中国就是一只精致的瓷罐,却似乎已经被装得满满的了,倒进去的水总是一不小心就会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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