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时里温和清秀的脸,不自觉地露出些狰狞的意味,吓了路小凡一跳。
“我只是想救那只小虫。”她嗫嚅着,有点尴尬的解释。
“那你想过没有,蜘蛛没了小虫为食,也是会死的。小虫是生命,难道蜘蛛就不是吗?至少它努力织了自己的网,你知道那有多么废力,可你却让它白辛苦一场。你凭什么决定它们之间的生死和命运?你以为,你这是善良吗?你这明明是多管闲事!”
“我没想那么多……”
“怎么能不想呢?你这么做,相当于破坏者。”朱迪的脸色平静了下来,但态度还是有点激烈。
“那……其他的我管不了,大自然有它自己的法则。但既然我看到了,就不想在我眼前发生。能帮的就帮,帮不到的,是我无能为力。”路小凡想了想,才认真的说,因为她觉得朱迪很认真,那么出于礼貌,她也不能太随意,或者朱迪是以此思考些哲学和人生问题呢?
朱迪侧过头,望着路小凡。
她不说话,直看到路小凡有点发毛了,才笑了笑,同时伸手拍拍路小凡的肩膀,又恢复了那完全无可挑剔的礼仪道,“你是个破坏者。”她像是要确定,又像是开玩笑,搞得路小凡一头雾水。
不过朱迪很快就走了,路小凡就去摘了花草,随后要忙乎早饭,把这件事就彻底扔到脖子后面去,以为只是清晨的小插曲。
人们,都有情绪和低潮期,心情不好的时候看到什么有感而发,也是很正常的。她胆小,对生活要求不多,于是心胸也宽,并不觉得这是多了不起的事。
早饭时,朱迪没来,只有计肇钧、路小凡和江东明三人。
由于昨晚的亲吻,路小凡还有点不好意思,计肇钧虽然镇静,可到底眼神也有些不同了。于是两人眼神或者手指无意中一碰,计肇钧会有意停留片刻,路小凡却立即转开。偏偏,她还忍不住去偷看他,搞得餐桌气氛很暧昧。
“你们够了啊。”江东明受不了的拿勺子敲敲咖啡杯,“这么眉来眼去的,大早上的很腻的慌啊。”
“你可以滚。”计肇钧照例的言简意赅。
路小凡又觉得好笑,又忍不住想翻白眼。好歹是姻亲啊,他就不能客气一点?
还好这时陆瑜来了,不仅成功的令早餐变成稀缺品,多话的人就抢不到,还把计肇钧给路小凡买的爱拍送了来。
“我昨天听了电话立即就买,今天天没亮就出了门。”他拿过牛奶就喝,根本不管那是路小凡的,“我还带来一些老板你必须签的文件,签完了,我晚点再带回去。看看,看看,还有我这么勤劳的员工吗?我要求加薪。那什么,老板你这两天不回市里吧?”
“你老板现在给甜丝丝的糖粘住了嘴,暂时挪不了窝了。”江东明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
她被计肇钧吻得七荤八素的时候,江东明看到了吗?路小凡正敏感,于是立即就猜中答案。
这让她有些羞涩,只得立即拿起爱拍,快速地道,“你们慢慢说,我去研究下这个。”在脸没彻底红起来之前,很没胆子的跑掉了。
餐厅,就留给男人们掐架吧。
第一零一她都知道
男人们其实并没有吵,而是各吃各的,风卷残云后,又去各做各的事。
路小凡则回到自己房间,研究了下爱拍如何使用,随后就到计维之房间去。
就算计维之即不能动弹又不能说话,生活方面也不能自理,但路小凡每次去的时候,都会先敲几下门,然后隔数秒再进去。
她侍候过长年卧床的老年病人,他们也是有自尊心的。并不是人病了,就可以把他们当成一团肉去对待。妈妈说过,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去冒犯别人的尊严。
她估算过时间,这时候计维之应该已经被朱迪喂完早饭,房间只有他一个人了。毕竟刚才在花园里发生了点不愉快,虽然她本身感觉莫名其妙的,但有一些时间做缓冲的话,大家都比较自在。
哪想到今天朱迪晚了,她进门时,她正给计维之擦嘴,似乎是才吃完。
“要帮忙吗?”路小凡殷勤地问。
“谢谢,已经好了。”朱迪端着碗,“下面的事就麻烦你,我要先去休息一下。”
路小凡见她的脸白里透青,确实虚弱的很,连忙点头,“你去吧,如果不舒服的话,你打电话给我,午饭我帮你送上来。”
“好。”朱迪微笑点头,离开房间。
路小凡有片刻的愣怔,因为她有种奇怪的感觉:眼前文雅温和的朱迪,和早上那个偏执而凶狠的女人根本不是一个人。
难道又出现幻觉了?
还有,她为什么感觉刚才朱迪拿的碗是空的呢?不是吃空了,是本来就是空的。也就是说,朱迪真的给计老爷子喂过饭吗?不过朱迪个子比她高不少,手臂又有意抬着。她并不太确定。
就算确定朱迪并没有遵守职业道德,没有好好照顾计维之,她也应该去和计肇钧商量这件事。在这个家里,她并没有立场直接发表意见。为了不给计肇钧带来麻烦,她需要时刻注意行事的分寸。
“计伯伯,您儿子把爱拍买来了。”待房门关闭,路小凡努力做出高兴的样子。对计维之笑说。“您卧床这么多年,大概都没玩过这个,现在科技的发展真是太快了。”
计维之死气沉沉的眼睛明亮了一下。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您不要灰心嘛,只要能练习得能动一根手指,有了高科技的帮忙,您就可以和别人交流。想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方便多了。”其实,路小凡很理解计维之这种渴望与外界联络的心情。毕竟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是多么孤独的事啊。
她很耐心的一点点给计维之讲解爱拍的各项功能,半天后发现计维之似乎并没有那么专注,反而一直望着她。当她意识到这些,疑惑的反望回去。就感觉出计维之眼里一丝调侃的笑意。
那笑意不明显,可与老人相处了好几天,她真的能看得明白。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人到底还是要用心交流的。
“您想问我和计肇钧的事?”也不知为什么,路小凡很有倾诉的欲望。特别是对着计维之。
照理说不应该,如果她的爱情能修成正果,计维之会是她的公爹。哪有拿公爹当闺蜜的?可是,她身边没有朋友,很多话和刘春力不方便说,加上计维之反正现在也说不了话,倒是很好的倾听者。
“您叫朱迪把我找来,就是知道我和计肇钧的关系对吧?”她垂下眼睛,下意识的扭了扭左手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但是,我却总感觉我和他之前有一种看不见的鸿沟。就像隔着透明的玻璃,明明看得到,却无法靠近。”
计维之听得很认真,甚至是专注的。
“不怕您笑话,其实是我一直在喜欢他,是我追着他的背影跑,是我总想留在他身边。他呢?他向我求婚,大概只是恰巧累了,恰巧感到孤单,而我正好在那里。或者,还不那么讨他的厌。又或者,他会觉得我有点可怜。说到底,是我特别幸运,才会得到他的垂青。我不是说他不好,他一直努力做个好未婚夫,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了,很拼命要负责任,我只是觉得我没办法得到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