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昕颜微怔,将那镜子交由秋棠小心放回盒子里,故作惊讶地道:“如此说来,这如意阁的东家便是许夫人您了?”
“正是!”许素敏倒也没有再瞒她,大大方方地应下了。
“许夫人一个弱女子能支撑起这般大的店面,还做得有声有色,着实令人钦佩!”
许素敏摇摇头:“夫人过誉了!”
一边说,一边引着沈昕颜进了里间。
沈昕颜见她似是有话想与自己说,遂吩咐秋棠好生看着那两个小的,这才跟着许素敏进去。
“小妇人此番引着夫人到此,其实另有目的。”两人落了座后,许素敏抿退屋内下人,直言相告。
“夫人请说。”
“小妇人并非京城人士,以往生意重心全在西南一带。小妇人有意将族中生意陆续迁往京城,如今虽说是勉强打开了局面,但若想站稳脚跟却并非易事。”
“此番小妇人看中了京郊一座荒山,打算将它打造成温泉庄子,一应手续都已经办妥当了,如今还差一名合伙人。”许素敏缓缓地道。
沈昕颜心思一动。
听她这番话,难不成她想找自己当合伙人?若真是如此,那可真真是天下掉馅饼的好事!
皆因上一世,许素敏这温泉庄子的生意可是相当火爆,寻常人家想要去,都得提前数日预定。虽然后来陆陆续续在京郊一带又开了不少类似的庄子,可再没有一间的生意能有她这家那般红火。
她定定神,假装诧异地问:“合伙人?夫人可是瞧中了什么人?想要我从中牵个线?”
许素敏摇摇头,望着她真挚地道:“小妇人斗胆,敢问世子夫人可愿与小妇人合作开此庄子?其他一应事宜由小妇人负责,必不会劳烦夫人,将来庄子收益之三成归夫人。”
三成收益……算是相当高的了。
沈昕颜坐直身子,缓缓地问:“夫人想也知道,我不过一内宅妇人,人脉关系一应有限,夫人寻我来这个合伙人,我左思右想,除了我英国公府世子夫人这头衔外,再没有什么能吸引夫人的了。”
“只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夫人若想寻求庇护,英国公府并非上佳之选,我这一个毫无实权的世子夫人自然也一样。”
“世子夫人是个明白人,实不相瞒,小妇人原本选定的合伙人乃理国公府六公子。不是小妇人夸口,这庄子若能成,必然大赚。小妇人知道,世子夫人出身高贵,自是不屑于这黄白之物,只小妇人认为,女子立于天地,需心怀底气,如此,不管将来前途如何,命运如何,都能坦然面对,无畏无惧。”
“夫人且看对面布庄那对夫妻……”许素敏指向窗外,引着沈昕颜去看。
沈昕颜望去,见路对面的布庄前一对年轻夫妻正在挑选着布匹,只一看便知道这是一对相当恩爱的夫妻,举手投足间尽见缠绵情意。
“夫人觉得这对夫妻可恩爱?那丈夫待妻子可细心体贴?”许素敏问。
沈昕颜点点头:“那位丈夫的手一直不着痕迹地虚扶着妻子,视线也多投在妻子身上,算得上是细心体贴。”
“那夫人可认为这对夫妻可会一辈子恩爱如初?”
沈昕颜愣了愣,摇头道:“这个我却不敢保证,岁月漫漫,将来之事谁又能说得清楚。”
“夫人此话便对了。夫人再瞧那豆腐铺前的蓝衣老妇人。”许素敏再指了指窗外。
沈昕颜望去,便听她在身边继续道:“那老妇人年青守寡,便一心一意培养儿子,只盼着儿子将来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她的儿子倒也是个争气的,前些年中了同进士,得了个末流小官到外地赴任,同时也在外地娶妻生子。”
“那他为何不将老母亲接去?”沈昕颜下意识地问。
“夫人这话可问在了点子上。只因那儿媳妇乃富贵人家出身,不喜这穷酸婆子。可怜这老妇人还为了维护儿子的名声,死也不承认其子的不孝,只四处说自己习惯了家中的日子,不愿到外地去。”
沈昕颜呆住了。
许素敏又道:“这世间,女子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一生的荣辱安宁都系在旁人身上,不能自主,又谈何底气?若是所嫁非人,这辈子也算是完了。倘若年老时亲儿不孝,儿媳不容,到那时,只怕生不如死。”
沈昕颜沉默,怔怔地望着她,听着她这番惊世骇俗之话,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我此番话并非愤世嫉俗,只是觉得,底气二字于女子而言,着实不能缺少。”
沈昕颜心乱如麻,只觉得许素敏这番话字字句句都说在了点子上。
“虽说女主内,男主外,可女子一生困于内宅,视线又始终系在夫与子身上,难免期望过高。倘若付出与回报相得益彰,倒也是皆大欢喜;倘若结果不尽人意,沮丧失望是小,最怕从此迷失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