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光风霁月(21)
他勉力道,“阿姐无妨,索幸活着回来了,章家其他人也都毫发无损。”
章荣海在世时候的妾室如今也都被锦衣侯府收留,这些饱受灾苦的女人们终得安居。
“到底没有流着章家的血,即便章家人对他再好,始终养了一只白眼狼。”
章珞听到章珩这样说,也没有出声反驳,只是无声垂泪。
“无论如何周渐学已经死了,阿姐节哀顺变,切勿伤心过度。”
章珞叹息。
虽大婚时一面之缘,但周渐学在民间以善闻名,又生的风度翩翩,若再年轻二十岁,便是今日周旖东的模样。她对戚淮死了心,周渐学前来求亲,她是铁了心想和他过一辈子的。
熟料大婚之日变成他的忌日,章珞始终为之自责内疚。
“天色已晚,阿珩,你该回去了。”
“阿姐保重。”
章珩从旖芳苑离开后经过章璎的小屋。
小屋里亮着灯。
灯花忽明忽暗,始终没有熄灭。
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推开,是章璎从里面出来。
院中央有一口井,他深夜出来打水,想必是要沐浴。
章珩两步走过去,看他披散头发,月亮照亮他的脸,也照亮他手腕的淤青。
“章璎,你活该。”
“阿珩?”
章璎抬头,手中的水咚的一声落在地上。
他此生与水有恶缘。
想见的人见不到,不敢见的人却偏偏撞到眼前。
章珩如今已比他还高,他只希望章珩这一生能娶妻生子,替章家传宗接代。
“你这样叫我,让我觉得恶心。”
章珩眼中透着深刻的恶意和憎恨,章璎一时竟有些心惊。
“我和阿姐跪在外头一天一夜求你替父亲说话,你没有求半个字的情,我被流放的路上经过瘟疫村,险些感染瘟疫,如果不是命硬,哪里能回来再见到你?”
章璎眼露心疼之色。
章珩自幼年起娇生惯养,兴许受过最大的苦楚便是因为顽皮被先生打了手心。
“你这样的眼神,也让我觉得恶心。”
章璎敛住神色,硬邦邦道,“好好照顾自己,若将来有了喜欢的姑娘……”
别像小时候一样顽皮,要好好对待她。
如果他与温蓝离开,兴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这个义弟。
章珩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事到如今,他装作善良给谁看?
“章璎,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父亲的死,你怎么有脸还敢姓章!”
章璎闭了闭眼睛,终于忍无可忍道,“你觉得我能说话?章家被流放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章璎太过了解李景。
章家流放已经是他看在章璎的面子上没有死一个人。
如果章璎求情,李景反而会认为章璎不领情,会处罚更重。
章璎怎么敢求情?
只是连他也没有想到父亲如此果决,用自己的命做了李景的投名状。
章珩一脚踢翻了地上的水。
“你总是有理由。章璎,周旖东不会让你好过的,姐姐也不会帮助你,我且看你的下场。”
章璎脸色发白。
直到章珩离开,他依然孤零零地站在井边,井水中倒映着他木无表情的面容。
他本无名无姓的弃儿,幸得当朝太傅垂怜才有无忧无虑的十多年。
谁都不能剥夺他的姓。
章珞不行,章珩也不行。
第27章
周旖东接连几日都没来得及再找章璎麻烦。
王梓伤了下/身,听说险些废了。
他没有脸告诉自己的父亲因为做了什么才变成如今的样子,于是王家并没有为难章璎,也并没有为难周家。
琼林宴后新科士子外放,周旖东却留在了京城,里面有王梓插手的原因,至于王梓暗中打什么算盘,也便只有他自己知道,因忙于公务,周旖东只偶尔迎面见章璎的时候冷嘲热讽。
周家人对章璎很不好。
他们认为章璎是话本上的坏人,坏人得到恶报,好人才有公道。
但到底章璎恶名在外,上一个欺负他的管家夜半家中进了耗子,他们不敢过分。
温蓝时常会来看他。
他肩膀上披着杏花,一双猫眼闪闪发亮,“公子,糖葫芦。”
章璎咬一口。
唇齿甘甜,是许多年没有尝过的味道。
温蓝看着他吃下去,眉眼弯成月亮。
“我在市井中等了许久,才等到巷口那家李记开了门,那家的糖葫芦你以前最喜欢吃。”
章璎笑,“难为你还记得。”
“公子喜欢的,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宫中今日不当值?”
“外出公差,顺道过来看看公子。”
“小心被陛下发现你开小差。”
“那又如何?”
此时二人不知,新君议事毕便想到了温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