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源水一径润春风(88)+番外
晚来天雪,容齐披着醉云色斗篷,领子一圈是毛时茸茸的白色绒毛。
源儿在他身旁,两人立在廊下的开间看外面的雪花如羽毛轻飘飘地落。
天界和花界从来没下过雪,像月光一样清冷的雪花纷纷洒洒,除了院内的雪松和翠竹还有点颜色,不一会儿就堆一地雪白。
好美啊,雪色把夜晚都映照得白了。
源儿终于提起裙角,跑进院中去接雪玩儿。
她是仙子,自然不畏惧什么严寒,他只是看着就心生担忧。小荀子送来了另外的斗篷,容齐也迈进雪景里,披在她身上。
源儿玩儿的太开心了,雪瓣在手心融化了一抹冰凉,回头对着容齐灿烂地笑,“容齐,下雪了。”
美人如雪九分白,肌肤生暖齿生香。
容齐注视着源儿欢喜无所觉的侧脸,她一手伸着接雪花,人界都和这雪景一样安宁静好。
身旁的人和雪一样干净,容齐伸手要去握她垂在身侧的那一只手,源儿兴致,恰在刹那,双手都伸出去捧雪了。
她太容易满足,一点点景色就喜欢得不得了。
容齐看着自己的手,雪花擦落微凉,空空的。
容齐失笑,也没再强求,目光宠溺望着面前的女子。能护他的源儿快乐,他亦由心欢悦。
雪景多美啊,却也那么冷。
深宫重重,院落森寒。身着夜行衣的秦漫拖着一只受伤的手臂,鲜血一滴滴坠入雪地,像一朵朵跌落的红梅。
她冷眼看着容齐和源儿,也看到了容齐那只伸出去又回来的手。不屑冷笑了一声,潜回冷宫。
三更天。
夜半的风格外的寒,配着雪色更加彻骨。
秦漫点着一盏小灯,牙齿咬住为自己上药包扎完。敲门声混在风雪夜里叩叩想起。
美目一紧,门外响起容齐温和的声音,“是我。”
深夜造访,非奸即盗。
秦漫开门,果然见门外只有容齐一人。
院中空落再无人气,秦漫态度实在不善。
容齐往她身后看去,染血的纱布都还未处理。
她受伤了,容齐开口,却是问道:“母后又让你去杀人了?”
“一个宸国的奸细而已,自是用不上禀报过陛下。”
容齐淡淡,“北临有意联姻,母后着意封你为公主,嫁与北临。”
秦漫先前对此一无所知,一时怔住,继而讽刺,原来她不止是个杀手,还要肩负此等重任。
她的命,从来由不得她。
目光愤恨抵上容齐的眼,“你那个小仙女呢,怎么没有一起过来?若要封公主联姻,她才该是最好的人选不是吗?”
容齐冰冷看着秦漫,她的命运如何,与源儿无关。
“呵…”
秦漫自嘲地笑,“我只是很恨,为什么在这样昏暗的世界里,还有人活得那么干净。”活得那么自由。
凭什么她们这些人,就要活在黑暗里不见天日为他们的平安无虞拼命。
“你把她护得那么好,我只是有点嫉妒罢了。”
容齐眸光低敛,摩挲指腹,“是她在护着我。”
若不是她,他可能早就死在母后的无数次断药里,也死在无数次宸国派来的刺客手里。
秦漫哂笑,“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太后从小把我安排在这里训养,为的不就是这一天。不过她大概没有想到,我就是死,也不会愿意被人掌控一辈子。”
容齐端言,“我并无意与北临结盟。”
秦漫犹如听了胡话,“如今宸国虎视眈眈,眼看西启上下,国力越加衰弱毫无起色,你若拒了北临和亲,就不怕西启被吞没?”
她不是不清楚形式,只是不甘心。
“还是,你当真是怕我逃了,太后要用你的小仙女和亲啊?”
“逃?你往哪里逃?”
容齐揣摩手心,眉目冷淡,“北临丞相秦咏游历天下时,曾著过一部《山河志》,里面记载了各国的城池险要防守布局,更记载了如何攻夺取胜之法。有传言,得《山河志》者得天下。”
秦漫不耐,“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山河志》散落民间,各国君主纷纷觊觎,宸国也不例外。”
“所以?”
“我会替你安排好身份将你送往宸国,到那里,你可以自由行动,替我打探宸国熠王的情况,也搜集《山河志》的下落。”
简直是天方夜谭,秦漫好笑,“北临要与西启联姻,不过是为了北上伐尉。宸国恨不得吞并西启,你还妄想和他结盟?”
“宸国仰仗一个战神熠王,国力固然强悍,却只在兵力之上。而北临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比之宸国都有过之无不及。北上伐尉不过是北临的缓兵之计,若是真等他吃饱了,西启才是危在旦夕。”
“唇亡齿寒,宸国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否则熠王一心拓展疆土,何至于留着西启到今天。”
比之与北临联姻,容齐更想灭了北临。只可惜以目前的形式,是以卵击石。
秦漫冷静下来,他说的也有道理。
容齐又道:“只是如今宸国的态度尚不明确,母后已打定了主意要送你和亲。所以今日特地来告诉你,稍安勿躁,切莫冲动。”
墙外遥遥传来宫人打更的声音,秦漫漫不经心,“就不怕结盟不成,北临怒而发兵吗?”
容齐抬眼,“所以,你的时间紧迫。”
空口无用,容齐敢如此冒险的原因,在北临的眼线传来,《山河志》流落了宸国。不过熠王似乎对此毫不知情。只要先他之前找到《山河志》,一切都有可能翻盘。
通知过秦漫,容齐便负手离开了冷宫。
外面有小荀子提着灯笼候他。
无边无际的雪色,容齐踩在月光照过的雪地上,发出雪花挤压兹兹声音。
为什么单单选秦漫封为公主嫁与北临?
因为符鸢以为,他的儿子深爱秦漫,为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他就可以任她摆布。他是她的一枚棋子,爱恨交织的棋子。
不管符鸢有什么样的计谋,容齐的时间不多了,他需要以最快的方式重创北临。
就如源儿所说,他的母后,是爱他的。既然爱他,那就由他来替她复仇。只盼望,那个熠王,真如所说中那般贤良方正,黜邪崇圣。
未多时就回了宫中,屋内灯火闪豆。
容齐推门,源儿有些偷偷摸摸地握着一支毛笔,在铺开的信纸上练字。
魇兽躺在她脚边,狸猫就压在魇兽身上,睡作一团。
她写得很入神,连自己过来都没有发现。
发黄的纸张上整整齐齐地写满了容齐。
容齐会心一笑,源儿先前习的是魏碑字体。儿时她隐身随着自己与太傅又学柳体,倒是有几分不伦不类了。
在灯光下,看心爱的女子一笔一画描绘他的名字。每一笔都落在了他的心上。
容齐轻笑,兀自握上源儿的手,笔锋婉转,落下了另外的字,源儿。
她的手在他手心微跳,源儿略微惊慌抬眸,容齐笑意盈盈,“源儿练字若是只练这两个字,怕是一辈子也练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