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说:“名家女弟子的旗号,也是无形资产,怎么能随便被人占用?对方以后不敢再冒名顶替,舆论上也澄清了,这才是正道。”
阿兰说:“你让人拿着门票报警的?”
阿修说:“不是我干的。”
阿兰说:“那谁干的?我师傅的女弟子是谁,普通观众又不知情。”
他忽然说:“我曾爷爷当年漂洋过海,出国留学,兰兰你知道他学的是什么科目吗?”
她说:“什么科目?”
他说:“学法。我爷爷、爸爸也是学法的。到了我,才学的经济。”
她哦了一声,说:“不会是你爸安排人干的吧?”
他又说:“你知道我妈、我外公、我外婆,都是做什么的吗?”
阿兰说:“我不知道,请讲。”
他说:“当过兵。我妈最喜欢用兵法,睚眦必报。上周,我跟她偶然聊了一些来龙去脉,兰兰你的师承。我妈说,会为你做主的。”
阿兰噢了一声,问:“偶然?你故意跟你妈汇报的吧?”
李修的脸上忽然露出神秘的笑容。
城里,自然藏龙卧虎,谁家三代四代积累,自然脱颖而出。
他说:“有人管钱,有人学法,有人动兵,再来一个奏乐的村长,麻将局凑齐了。”
阿兰笑了。
一个村几千人,总有一两件桃色纠纷,一两件金钱纠纷,演变成刑事案件,由镇上的派出所处置。
阿兰身为村长,带着副村长们,陪同警察同志,做见证,安抚村民。
深山竹林,阿兰下班,骑摩托车回来。
阿修在家撸狗,卧在竹床上,枕着软垫,看闲书,《耶路撒冷三千年》。
阿兰洗了手,搬了一张桌,煮茶,庙里买的明前茶。
阿修坐起来,喝茶,茶很淡,润喉清香。
阿兰问:“阿修,书好看吗?”
阿修说:“你方唱罢我登场,暴力得很。”
阿兰嗯了一声,吃了一片姜糖,和他一块儿坐在竹床上,靠着他的背,仰头看竹叶拂过天,说:“阿修,你见过神人吗?”
他问:“什么是神人?”
阿兰说:“我师傅说,世上的人儿,时髦的金领白领蓝领,常见,老话里的掌门大腕,王者气派,也常见。但是神人呢,百年难遇,乐师要以琴等待这个人。”
李修听了,问:“我算什么级别?”
阿兰说:“多少算个掌门。”
他笑了,说:“我知道你师傅说的神人了。”
阿兰问:“你见过?”
他说:“没见过,但我知道你师傅的意思。”
她问:“什么意思?”
他说:“掌门,年年岁岁,各占山头。神人,能叫掌门诚服。”
阿兰问:“有这个境界的人吗?”
阿修说:“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很接近神人了。茫茫宇宙,无不平服,能令天下大同。”
阿兰叹口气,说:“原来师傅生前已经老年痴呆了,我去做饭了。”
她下了竹床,炖苦瓜汤去了,李修笑了。
过了几天,阿修已经知道阿兰还去处置刑事案件,陪警察去村里取证,说服村民配合之类。
他说:“村长这个位置,兰兰不能做了。”
阿兰说:“为什么?”
他说:“没有为什么。”
阿兰说:“你总得有个理由吧?”
他说:“太危险。”
阿兰说:“这点小事,没什么危险的。泥石流更危险,副村长们标记了有滚石滑坡的地方,提示村民绕道,我都是袖手旁观。”
阿修不信,因为阿兰是出头鸟的性格,他说:“我请两个保镖跟着你。”
阿兰说:“你见过哪个村长请保镖?”
他说:“那我做你的保镖。”
阿兰笑了,说:“蛮好。”
大清早,阿修开小皮卡,阿兰坐副驾驶,一起去村委上班。
村委小楼也有三层,敞亮大院,在田间地头。
今天要拉横幅,鼓励年轻人参军,当兵的家庭都能评上村里的五好家庭。
今天,村长要去镇里开会,镇上又有新工作布置,危房改造之类。
阿修作为家属,开车送阿兰来镇上,只能停车在镇政府院里了。
他倒是很愿意做司机,停车位在树荫下,听着歌,放低座位躺着。
他觉得人生确实由鸡毛蒜皮构成,这个古老而久远的地方,他看见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六十年代的建筑,瓷砖或者灰砖小楼,夏天的风吹过,一个时代又一个时代交替,总有诚挚正统的人。
说不清是阿兰被洗脑了,还是他太逐利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文,其实是在记录神思,每个月的我都不同。
第24章
临近中午,阿兰开完会,不徐不疾上了车,对阿修说:“每次出新政,就会演聊斋。”
她做了一个歪眼吐舌头的鬼脸,李修看笑了,说:“隔壁村长来了。”
阿兰回头一看,陶村长走过来,声音不高不低,说:“言村长,我们村水库出了不少大草鱼,一鱼两吃,走,聚餐去!”
阿兰客客气气地说:“陶村长,今天不凑巧,供电所所长要下村里,查村里谁家偷电漏电,我还要作陪。”
陶村长脸色一变,说:“这也是一个大事,聚餐下回吧。”
阿兰目送陶村长匆匆忙忙走了。
李修开动车子,问:“怎么拒绝了一鱼两吃?”
言兰说:“陶村长的丈母娘住在我们村,她家有一套危房,但已经不住人了,早搬新房了。我吃了陶村长的水库鱼,回头报危房名单,不得加上他家丈母娘?”
李修笑了,村里的人情世故,一样错综复杂。
他问:“回村吗?和供电所所长查偷电漏电吗?”
阿兰说:“不用。茶坡村没有什么耗电大户,要查也去镇上工业园查。陶村长的村里,倒是有不少养鱼场,供氧设备耗电大,供电所所长少不了要去他们村对一对数。”
他说:“你刚刚跟陶村长隔山震虎呢?”
言兰嘴角上扬,说:“高手过招嘛。”
她和阿修开车去隔壁云起镇,午饭吃农家菜去了,也不过十公里山道,原始森林风景好。
阿兰胳膊枕着车窗,唱歌:“谁没有一些旧恨心魔,一点点无心错。从没有解释为了什么,一笑看风云过。”
第二天清早,阿兰对阿修说:“今天村里的工作,拍照统计危房,上报名单,阿修不用做保镖了。”
李修正洗脸,说:“你有机敏的那一面,掌舵一个茶坡村够用了。但我怕兰兰你钻牛角尖,硬要追求正大光明。邪路上的那些人,就会和你起冲突。”
阿兰笑着说:“放心,我从小什么毒蛇没见过,黑蛇白蛇竹叶青,金环银环眼镜王。倒是阿修你今天在家,会有不少人拜访你,你等着吧。”
阿修问:“谁会拜访我?”
她嘿嘿笑了,挥挥手,戴头盔,骑摩托车下山去了。
村里,阿兰村长和副村长们去调研危房,有几家山脚下的老房子很有趣,连夜搬进来老人,做饭生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