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阿兰吹叶子,用柚子叶吹,吹得清震。
阿修坐在不远的地方听,他不好意思每天在她家白吃白喝,渐渐负责采购食材,顺便采购了高档大冰箱、大平板电视等。
阿兰问:“你知道一条眼镜王蛇,值一千块吗?”
李修说:“那是犯法的。”
言兰又露出神秘的微笑,李修要很后面才知道,她一露出这样的笑容,就有活物要倒霉了。
晚饭时间,阿兰用松木烤蘑菇,烤牛肉,细细刷了酱,还炖一小锅西葫芦丁豆腐汤。
阿兰负责烤,阿修负责吃。
他吃饱了,负责洗碗。
阿兰看着阿修的背影,想知道,这人什么时候玩腻山中过家家。
漫漫雨季,李修说自己的衣服干不了,言兰就用火炉和竹笼,替他烘干了衣服。
李修问言兰:“你今年几岁?”
言兰说:“九十多。”
李修说:“山区很保养人。”
言兰说:“你今年几岁?”
李修说:“三十多,比你小一甲子。”
言兰说:“太年轻了,很多事,你还不知道。”
李修嗯了一声。
确实,他不肯定这些冰工厂的后裔们,会不会在别人的火铳做手脚。
大雾弥漫的山区,眼镜王蛇最喜欢吃掉别的毒蛇,这是常识。
李修看着言兰,她温和的气息,围炉烤火,两人的脸映着火光,天虽然黑了,但四周并不阴森,也许整个山区,最平静就是这里了。
过了几天,雨水稍小的时候,阿兰拿着柴刀去伐竹,阿修想帮忙,碗口粗的竹子,硬邦邦,没砍几下,他虎口就酸了。
阿兰还要削掉竹子的枝枝叶叶,去头平整,拽下山坡。
一根大竹,三五年成材,值十几块,满载一车竹子,几千块。
阿修感觉到山里人生存的不易。
阿兰说:“紫纹兜兰,一级保护植物,值不少钱。”
阿修又听见了淳朴的恶魔之音。
阿兰忙了一个月,卖掉一货车竹子,买了一份礼物,绒袋子装着,送给了李修。
阿修打开袋子,灿灿的足重金条上,写着四个字,“丰衣足食”。
言兰说:“你哪天生日,我懒得知道,礼物提前给你,有空常来山里玩。”
电话不断的人,护林是玩笑话,红尘里利来利往,少不了李修这样会看局面的人才。
阿兰又去擦兰花叶子。
李修收好了金条,说:“挺好的生日礼物。”
雨季放晴,李修下山,阿兰去深山研究植物了,没来送他。
李修回头看了看山道,云深不知处,谁也不知道独自惯了的阿兰,在哪个山头。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去了一个新的小镇,海拔六百多米,清凉很多,
让我想起做人最初的感觉,
儿童的、少女的、妇女的。
世界杀死了那个无知少女,我保留了儿童的人格,以及进化到妇女的心智。
虽然少女匮乏于金钱、技能和信息,兜兜转转,人见人耍。
但我依然感谢这个少女,从十几到三十几,勤学勤走,蜕变积累,从不言弃。
看她缓缓谢幕了,我要对她挥挥手。
未尝不好。
第03章
阿兰每个月要晒几百斤米粉,从大米浸泡打浆,到湿米线成形,再摊到竹网架子上晾晒,最后按五十斤一袋装货。
米粉机是祖传的,市场价几千块,阿兰将这台机器保养得很好。
米粉零售价四元一斤,刨掉电费之类,利润一元左右,都是阿兰的人工。
她常常骑摩托车,载着五十斤一袋的米粉,离开山区,到主干道等小巴。
小巴司机停车,接收她的货,运送给订货的饭店,运费到付。
阿兰也就七八个固定客户,她无心扩大生产,光这几百斤米粉,每个月就要消耗她好几天。
阿兰到了冬春,还会晾晒几百斤笋干,同样出售给饭店。
笋干的价钱,可观一点。
夏末,阿兰则要收花生,花生可以榨油,但她没买榨油机。
山里的梯田荒了可惜,阿兰租了下来,种满了花生。
收花生、洗花生和晾花生,那是阿兰的花生季,起码要忙活半个月。
卖花生、笋干、米粉的钱,都是阿兰的伙食费。
卖竹子的钱,卖蘑菇干的钱,则是阿兰的积蓄。
另外,阿兰每年的新衣服,靠砍柴。
柴禾平时是没市场的,要等山下人酿酒,煮大桶糯米,一大缸一大缸地酿,几十斤几十斤的柴禾烧。
手臂粗的柴禾,一百斤十来块钱,装满皮卡车,一吨两千斤,大约三百元。
阿兰每年秋天,大约能砍个几千斤,穿梭在原始山林,挥着柴刀,挑大树的枝干下手,堆在山道边,码的整整齐齐的柴垛,像几座小山。
卖了柴禾,阿兰给自己添置了一条牛仔裤,耐磨,一件蓬松的羽绒马甲,暖和,她还买了几团毛线,在家织一件象牙白的粗线毛衣,她要织小团花,缀珍珠,又买了几十颗小粒珍珠。
阿兰拾掇好一切的时候,她的小仓库已经存好花生、大米、油盐、水酒、红薯、玉米、白糖、柴禾……
被褥也洗干净,晾干,准备过冬了。
冬天很快就要来了。
冬天落了霜,阿兰正在炉子边烤火,竹筒香菇鸡肉饭快要熟了的时候,阿建回来了。
阿建是阿兰从小认识的朋友,也是冰工厂的后裔,但阿建早搬出去了,在城里的工业园,开了一个玩具厂,专门做高仿玩具枪,出口生意还不错,算是个小开。
阿建听说了阿森的事。
阿建不是傻子,他一进门,劈头盖脸问阿兰:“为了一个外人,废掉阿森的右手,值得吗?”
阿兰听笑了,问:“山猫管得着老虎吗?”
阿建沉默了。
阿兰打了一碗竹筒饭给阿建,阿建闷头吃得正香,阿兰趁势从竹柜子里翻出一个募捐倡议纸,修缮山下留守儿童图书室的名义,二维码都印好了。
她说:“小财神,你回来的正好,给钱吧。”
阿建看了一眼,放下碗,老老实实扫码,又抬起碗扒饭,香喷喷吃饱了,最后要走,走之前嘀咕:“一顿饭两千块。”
阿兰扬声问:“你有没有新款?”
阿建说:“有,贵着呢。”
阿兰说:“上回傍晚阴雨天,我看见一条翠油油的竹叶青,七十厘米长,成年了。城里当宠物蛇卖,三千块起。我回头拿竹叶青跟你换。”
阿建说:“千万别,你不怕蛇,我怕蛇。新玩具枪有,抛壳软弹,你拿来干嘛?”
阿兰调侃:“我拿来打鸟呀,一只画眉鸟两百块,一只八哥五百块。”
阿建说:“大姐,你能放过我吗?你犯罪要是被抓了,我提供犯罪工具,也得被牵连。”
阿兰说:“嗯,你回去吧,没事别来找我的茬。”
阿建灰溜溜走了。
腊月转眼就到了,阿兰在山上挑了不少野生花木,不犯法的那种,移植在大小花钵里,租了一辆小货车,开车下山,在方圆几十公里内的大小乡镇,赶集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