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琅琊阁的规矩是,你问出问题来,阁主凭自己的判断定价,如果价钱太高你承受不了,转身走人就是了。
所以琅琊阁上有标价的问题往往都是那些有人问了却付不起钱的问题。
“云飘蓼的前世恋人今生是谁”这个问题之所以没有标价,就是因为根本没人来问过。
大家谁也不傻,挖肉换血去买下这个答案,万一此人不是自己,岂不是人财两空?
云飘蓼如花般的青春岁月,就这样在众人又敬又怜的目光中,流水般缓缓飘逝。
明年,美人三十。
云氏庭院的花前柳下,依然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真的没人来问过云姑娘的恋人转生后的事吗?”
“嘿嘿……”
“居然真有傻瓜来问过?那你开价多少?”
“嘿嘿……”
“你再嘿嘿我就缝了你的嘴,到底开价多少?”
“一两……”
“什么?!”
“白银一两,不过要纯度很高的官银。”
“纯度再高那也只是一两!你这人有毛病是不是?上个问题为什么开价五千万?”
“我高兴……”
琅琊阁主是不是有点变态?可惜的是这个问题没人花钱来问,否则答案一定相当简洁,简洁到只有一个字。
“那你给他的答案是什么?”
“琅琊榜中人。云飘蓼转生后的恋人,至少也应该是琅琊榜中人。”
“咦?按一两银子的价值来看,这个答案相当的有参考性呢。”
“我们琅琊阁出去的答案,无论贵贱,都是相当有参考性的。”
长久的静默,只有窗外桂花飘落的声音。
半晌后,一声长叹:“你呀,真是个害人精……”
“嘿嘿……”
第一卷 江左梅郎 第二章 江左梅郎
八月十五月儿明,几家欢乐几家愁。
不过在汲汲营营的芸芸众生眼中,诸如谢卓两家这样的钟鸣鼎食富贵人家,当然是只有欢乐没有愁的。
因为有了一个共同的儿子,两家人往来增多,感情渐深,一年前卓家大少爷与谢家小姐联姻成亲后,更是俨如一家般亲密无间,中秋佳节自然也是轮流到其中一家共度,今年当是轮到了谢家。
卓家长子卓青遥年纪最大,一向颇有长兄风范,不仅是他自己家里,连谢家的孩子都很听他的话,他也确实很细心地照顾着每一个弟妹,颇让父母们放心。对于直到中秋前夜还没有回来的萧景睿,最担心的人就是他。
正心神不宁地在后园漫步时,被派去城门口迎接萧景睿的两个家人匆匆进了了后园,脸上都惶惶然的,有些惊慌之色,一看就知道带来了坏消息,让卓青遥不由地心中一跳。
“景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两个家人拜倒叩了头,却没有直接回答主子的问话,而是颤着声音道:“浔阳那边传来消息,云萱堂的飘蓼姑娘……订亲了……”
在金陵谢府得报的同时,云飘蓼终身已订的消息,已经爆炸般地传遍了整个江湖。
不过萧景睿不需要别人来告诉他,因为事情发生时,他就在现场。
云氏的药棚设在浔阳城内最大的一片空地上,分为排号、诊脉、领药三个隔开的小棚,云飘蓼如往常一般,坐在中间诊脉的棚子里,面前有一张黑木长桌,上放青布软垫一个。求医者按排号的顺序前来应诊,每一个人她都会细细地把脉,温柔地询问症状,查看气色,最后开出处方,让病人到隔壁棚子按方领药。
萧景睿也象往常一样,站在诊棚前大约十步之遥的地方,看着云飘蓼的一举一动。如果在诊疗的间隙,云姑娘肯抬头看他一眼,朝他笑一笑,他就能高兴一整天。
这天来求诊的人特别多,云飘蓼忙得连喝一口水的时间都没有,额前的乌发被汗水浸湿,粘在白皙的面颊旁,让萧景睿既觉得心疼,又更添爱慕。
药棚里的存药快速地被分包发送出去,很快就见了底,幸而云家提前在外订购的药材刚才运进城里,还未及入库,便被直接拉到了施药的现场。
足足五大车,用棉纸仔细包装着,发出浓浓的药香味。云飘蓼是现场的主持者,便暂停了诊脉,起身安排药童卸车,将药材包一个个依序装入药棚的分类高柜中,然后才回身向押车前来的那个药材商致谢。
四目相对时,两个人的神情都是一震。
长时间的一阵静默之后,云飘蓼率先开口,低低地说了一声:“你来了?”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美丽的双眸微微红着,漾着柔软水草般轻荡的泪光。
年轻的药材商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容。他原本是一个长相极为普通的乡下青年模样,气质纯朴中带着一点木讷,目光和表情都欠缺灵气。然而这一笑,满张脸却突然亮了起来,直如脱胎换骨般,瞬间就充满了惑动的吸引力。
云飘蓼抬起了一只手,放在了男人的手中。十个手指慢慢交缠,最后紧紧的扣在一起,仿佛刀砍火烧也不能将它们再次分开。
云氏现任的当家云初岳从棚后走上前来,注视着这一双男女,表情十分的平稳。
“爹,”云飘蓼微笑着转回头来,“就是他。”
“好,”云初岳点点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订亲吧。”
“是。”云飘蓼应了一声,面上并无世俗女儿的娇羞之状,回首莞尔一笑。那年轻人也是不惊不躁,安安祥祥地行了后辈之礼,表情一直是爽淡真诚,宛若霁月清风。
旁观的人这时早就已经呆若木鸡,直等到那年轻人与云初岳一起到棚后分拣药材,云飘蓼坐回原来的位置吩咐继续开诊时,才醒过神来,纷纷涌上前来,高声道喜。
在整个过程中,云飘蓼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朝萧景睿这边看上一眼,或者说,她根本就已经忘了还有个每次都来看她义诊的青年,仍然痴痴地站在他一直站着的那个地方。
言豫津有时经常会觉得有些对不起萧景睿,因为就是由于他九年前生了一场大病,言府请云飘蓼来金陵城中出诊,才让萧景睿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夺他心魄的女子。
那一年萧景睿十五岁,身材还没有拔高,有些单薄,因为好朋友病重垂危,所以他很伤心地躲在雨廊底下,偷偷擦拭眼角的泪水。
这时一方绢帕递过来,代替他那崭新的锦纱衣袖,轻柔地印去脸上的水痕。
被泪水洗过的眼眸格外清亮,映着面前轻盈女子素衣长发的身影,突觉四周景色朦胧,宛如飘入了仙境一般。
“你是言府的小少爷吗?不要哭了,你哥哥没有事,云姐姐会把他治好的。”云飘蓼柔声安慰着,虽然她认错了萧景睿的身份。
萧景睿的心跳不自禁地陡然加快了许多,扑通扑通的象揣着一只活泼的小兔子,想着这位美丽的姐姐一定发现了自己的激动,脸又红了起来。
言府的侍女这时过来请云飘蓼去客房休息,她把绢帕放在萧景睿的手中,纤长优美的素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