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第一卷王(48)
康熙神色一滞,不由得瞪了齐佑一眼,暗骂了句小兔崽子,感情他在这里等着呢。
也是,测绘得勤奋,吃得了苦。哪怕是学会了,照样一辈子得在外面辛苦奔波。
一年两年还好,一辈子做这个事情,权贵们只怕是舍不得家中的孩子吃这份苦头。
放眼望去,康熙实在找不出人,他同样心动齐佑的提议,能将西洋人的本事学到手,拿来大清所用。
想来想去,康熙只得随了齐佑,说道:“罢了罢了,既然是你的包衣奴才,你愿意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我就端看,他们有没有本事能学好。”
齐佑心落回肚子里,笑着谢了恩。
其实,康熙永远也无法理解。
如张柏他们,曾过着怎样的日子。
他们是如何盼着光明,以及希望。
给他们开了一扇门,他们哪怕是刀山火海,也会闯过去。
就为了子子孙孙不再如他们一样,永远是最卑贱的奴隶。
这次康熙的动作很快,只三五日便搞定了那群朝臣与庄主们。连着步兵巡抚衙门都安排好了,着手组织城里的乞丐,前去顺义以工代赈。
齐佑收拾好行囊,拜别亲人兄弟,带着张诚,踏上了回顺义的路。
出了城之后,齐佑就没有骑马,改坐在车前,欣赏着沿途的秋色。
秋阳高照,天高云淡,草木渐黄。
他微微闭上眼睛,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晃悠,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顺便思考前去顺义的一系列安排。
想到那群包衣奴才,齐佑脑子里,浮现出给太皇太后道别时的情形。
苏麻喇亲自将直齐佑送进了甬道里,趁着四下无人,掏出一个钱袋,不由分说塞到了他的怀里,然后跪了下来。
齐佑惊了一跳,忙去拉苏麻喇,她却坚持着磕了一个头才起身。
苏麻喇眼里含着泪,却面带笑容说道:“七阿哥,这些银子是我的积蓄,随着您做主,拿去用在那群包衣奴才身上。”
齐佑摸着沉甸甸的钱袋,楞在了那里。
苏麻喇脸上闪过怅然,淡淡说道:“奴婢,也曾与他们一样,都是最最低贱的奴隶。”说完,福了福身离去。
齐佑紧紧捏着钱袋,望着苏麻喇的背影,缓缓笑了。
太阳照在脸上暖暖的,空气中有瓜果草木的清香,齐佑深吸了口气,一脸满足。
他不是一人在孤身奋战,顺义,还有一群盼着他归来的同伴们。
齐佑掏出荷包里的竹哨,经过摩挲之后,扬丹送给他的竹哨,已经光滑发亮。
他将竹哨放在嘴边一吹,清脆的哨声,悠扬着传到很远,直飞入天际。
第三十六章
齐佑一行在临近黄昏时到了顺义, 在离庄子约莫一里地左右,正准备拐下官道时,马车停住了。
驾车的得高奔到车门边,紧张地说道:“爷, 路被挡住了。”
“知道, 都是熟人, 你别担心。”齐佑从车窗边转过头, 笑着起身来到车门边。得高赶紧让开,护着他跳下了马车。
林义诚嚎嗓了声, 提着补袍下摆, 朝着齐佑飞奔过来,跑得太快太急,鞋子都丢了一只。
落后一步的夏师爷,跟着提着长衫下摆奔,来不及管林义诚的鞋, 如同乳燕投林般, 踩着他的鞋,一并朝齐佑奔来。
齐佑脸上带着笑, 看着胡子拉碴,嘴唇干燥起皮, 身上的补袍皱巴巴,一块块污渍,手肘磨得油光锃亮的林义诚。
再看一眼平时稳重多了的夏师爷, 此时眼底两团青色,眼袋快拉到了下巴, 左眼还通红带着血丝, 嘴角起了一个大包。
唉, 齐佑叹了声气,嫌弃地瞥了他们一眼,他就这么两个不顶事的帮手。
林义诚双手揖地,嚎了声:“七爷,您终于回来了啊!”
夏师爷紧随其后作揖,激动得颤声道:“七爷,您终于回来了啊,在下等得好生辛苦!”
得高机灵,捡了林义诚的鞋子送回来。他一把抓过,单脚跳着便往脚上套。跳着跳着没站稳,啪叽一下摔倒在地。
“哎哟!”林义诚叫了声,双手撑着地,撅起屁股手忙脚乱爬起来,手上沾了泥土,他随便往身上一抹了事。
唉!齐佑看得眼酸,又叹息了声。
他早就给他们递了消息回来,就是怕他们担心,谁知他们依旧这般沉不住气。
林义诚吸了下鼻子,猛地直转过身,带起的风直扑齐佑,乍然一股酸爽得销魂的滋味,令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七爷,您瞧,他们都来了,他们都在等着您啊。”林义诚指着前面那群衣衫褴褛的包衣奴才,扯着嗓子大吼:“七爷回来了,我说了不骗你们。七爷一口唾沫砸个大坑,说话算话,说回来就回来!救你们,就要救到底!”
齐佑看着林大牛张柏他们,流着泪朝他奔了来,隔着几步远,纷纷跪在地上。
如同送他离开那般,无声哭泣。
齐佑眼睛涩涩的,他掏出竹哨,用力吹响,哨声清脆。
跪趴在地的包衣奴才抬头朝他看来,齐佑深吸了口气,眼神一一扫过一张张熟悉,夹杂着陌生的面孔,微笑起来,大声道:“你们快起来吧,我回来了。”
不知谁先欢呼了声,紧接着,接二连三的怒吼嘶豪声响彻云霄。与先前的哨音互相呼应,惊得旁边林子里的鸟儿们扑腾着乱飞。
林义诚被吓了一大跳,“哎!”他急得扎着手要阻止,被齐佑拉住了。
“让他们发泄一下吧。”齐佑笑容满面,看着林义诚,真诚地说道:“你要不要跟着他们吼一下,我瞧你快憋坏了,这段时日,真是辛苦了你。”
林义诚嘿嘿笑,笑了两声,想到这段时日为了稳住这群包衣奴才们别暴动,腿都跑细了圈。霎时,他嘴角耷拉下来,没出息呜呜哭了。
夏师爷比林义诚好些,抹了把眼泪,笑着想说句什么。
听到周围喊哑了嗓子,如泣血般的怒吼,话哽咽在了喉咙边,泣不成声。
齐佑微笑着,泪盈于睫。
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无论处于什么时候,永远坚韧果敢。哪怕暂时会被压弯了腰,却从不曾真正折断了脊梁骨。
齐佑转过头,眼神扫过站在那里,满脸呆怔的张诚;跟着来抄达春家,清点财产的内务府赃罚库司库,神色大骇的尼满。
过了一会,齐佑抬起手,再拿着竹哨用力吹响。急促的哨音之后,包衣奴才们的声音很快停下,脸上激动未消,朝他看了过来。
齐佑手往下压,让他们稍安勿躁,指着缩在一旁,鬼鬼祟祟想溜的达春,冷冷说道:“先把他给我抓住,绑起来扔到一边。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别搭理他,不值当。”
林大牛眼里淬满了恨意,反应极快,第一个朝达春扑了过去。如他的名字那样,跟凶猛发狂的牛犊,一下将达春扑到在地,扯下他身上华丽的腰带。
达春好似蛆虫般扭动挣扎,林大牛扬拳砸在了他脸上,砸得他鬼哭狼嚎一声,鼻子一热,血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