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涵没听清,手掌抚上他的背,那片皮肤凉透了,他把他拉到怀里,用浴巾把他裹住:“你怎么了?”
唐渡垂着眼,四十岁,精明世故的年纪,没资格吃飞醋,没资格向比自己小十一岁的男朋友闹脾气,可他忍不住,任性地要求:“忘记Joshua这个名字。”
姜一涵不解。
唐渡抬起眼,眼白微红:“谁叫你Joshua,都不要应。”
姜一涵猛然明白,那是他做男公关时的名字,会这样叫他的都是客人:“哥,”他擦去他睫毛上的水,“我发誓,我-”
唐渡没让他说完,衔着嘴唇把他向后推,推到落着盖的马桶上,扯掉自己的浴巾,抬脚跨上去。
“嗯……”有点疼,他绷紧了身体。
姜一涵也大口喘气,两手不停在他腰上捋,胳膊肘不小心碰到冲水按钮,身下响起哗哗的水声。
“小姜……”舷窗外是湛蓝的天光,还有云海,舷窗里,两具身体纠缠在一起,头发湿淋淋地滴着水珠。
3/
南半球是夏季,阿根廷正是足球和探戈的季节,唐渡和姜一涵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玩了两天,登上钻石星辰号的PH舱。
和唐渡以往登的邮轮不同,这是艘5000人以上的大船,船上循环着六种语言的广播,还有年轻人兴奋的吵嚷。还好这一切都在进入贵宾区后消失了,和800人的豪华小船一样,奢侈意味着安静。
PH是penthouse的缩写,有钱人无论在路上还是海上,都要住最昂贵、视野最好的房间。邮轮公司按照国籍给贵宾配备了专属管家,一个四十多岁的香港人,笑起来露着整齐的牙齿,像尊蜡像。
这是间套房,卧室里有宽敞的露台,外面是平展如镜的海面,还有飞掠而过的白鸥,唐渡在窗前脱下西装,钻进被子。
“累了?”姜一涵跟着他趴到床上。
唐渡摇了摇头:“老了。”
姜一涵捏他的鼻子:“跟我在一起,你不许老。”
唐渡闭着眼笑:“你去玩一把,有赌场。” 姜一涵不去:“我陪着你。”
“Julian很喜欢你。”唐渡拉着他的手,枕上他的掌心。
姜一涵知道:“你才发现?”
唐渡没睁眼,咬一口他的手指:“不是你,他不会选这种四星船,有赌场,有泳池,有没完没了的表演。”
姜一涵第一次坐邮轮:“不然呢?”“不然……”
唐渡的声音柔软,像是要睡去,“超五星轮上没什么娱乐,只有歌剧、哲学演讲和海浪声。”
姜一涵揉着他的头发。
唐渡哝哝地说:“Julian怕你闷……”
他睡着了,姜一涵没再吵他,他们昨晚在圣马丁广场玩到凌晨,在冷峻的班多钮琴声中,在满天的星斗下,唐渡教他跳探戈,他们胯骨顶着胯骨,转身时小腿打在一起,灵魂脱离躯壳,对抗着寻找和谐。
姜一涵走出房间,长绒地毯铺向走廊尽头,那里通着主厨餐厅,只有PH房的红牌客人可以进入,戴白手套的侍者殷勤迎接,把他领到靠窗的位子,为他摆上今天的头盘,开了一瓶1999年的雪莉酒。
刺身、蟹肉、海胆寿司,主菜是龙虾尾,餐盘全是银器,酒杯是Ridel,姜一涵慢慢品味,忽然能理解唐渡说的那种超五星船,寂寞的海洋中心,一掷千金的富豪追求片刻的孤独哀伤。
喝掉最后一口甜酒,他从座位上起身,走出餐厅,身后汪地叫了一声,他回过头,走廊上趴着一只黑色的小狗,耷拉着耳朵,可爱地歪着脑袋,脖子上有一个大大的香槟色蝴蝶结。
应该是客人带上船的,姜一涵走过去。小狗立刻站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原地转了一圈,呜呜地哼。
“走丢了,小家伙?”姜一涵摸摸它的脑袋。
小狗坐回地上,翻个身露出肚皮。
“走,”姜一涵一只手就把它捞起来,“我带你去找家。”
他抱着小狗下楼,普通舱也是分级别的,有露台房、套房,绝大多数是只有几平方的鸽子笼,塞满了世界各地的旅行者。
进入下舱没多久,吵闹不休的广播就钻进耳朵,英文、法文、中文、阿拉伯文,依次播过去:“女士们先生们,A区的DiamondCasino 已开放,欢迎光临……”
“今晚十点,万众期待的红磨坊演出再次登上钻石星辰,就在……”
“顶舱丢失一只黑色小狗,九个月大,系金色蝴蝶结,请发现的客人尽快送往三层甲板综合办公室,有重谢……”
姜一涵一听,挠了挠小狗的下巴:“你把家里人急坏了。”
他穿过拥挤的走廊,在甲板出口看到一个年轻的东方人,焦急着,向来往行人打听着什么。那人个子不高,但身材漂亮,尤其是一身西装,料子是上等的,剪裁也一流,从头到脚透着四个字:价值不菲。
年轻人转过头,一眼看到姜一涵怀里的小狗,叫出了一个和那身西装格格不入的名 字:“小黑!”
4/
到了小城乌斯怀亚,再起航,风浪大了起来,5000人的大船,驶入德雷克海峡后,仍然摇晃得像一叶小舟。
除了去餐厅吃饭,唐渡和姜一涵没出房间,顶层套房的大床上,他们纠缠在一起,无休止地做爱。
就像姜一涵说的,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在凶猛的南极航道,他们的爱也放纵狂浪。晴朗的天空下,露台的窗子却大雨滂沱,那是极南之地的狂风卷起了十五层楼高的巨浪,在仿佛倾覆的摇晃中,唐渡哼叫着叉开腿,战栗着高潮。
姜一涵大汗淋漓扑在他身上,两手把他拥紧,唐渡也想抱他,但累得抬不起手,只拿额头拱了拱他,要他亲吻。
姜一涵来了,笑着,闪闪发光:“饿不饿,咱们去吃……”『慌_套』
这时门铃响了,他抓了把头发,不情不愿披上睡衣:“起来洗洗,”他附在唐渡耳边,“去吃顿好的,补充体力。”
然后再回到床上,消耗掉。
他去开门,只打开一条缝,什么东西就从脚边窜过去,跑进了卧室:“唐渡!”他马 上喊,“有狗!”
门外是两位绅士,一位他认识,姓宝,前两天在普通舱的走廊上,感激地从他怀里接过小狗,另一位是个高个子,年纪不大,穿着伦敦萨维尔街的高定西装,皱了皱眉,有迫人的气势。
“姜先生,打扰了,”宝绽顺着小黑跑去的方向看,“我们想来谢谢你……”
“小事情,”姜一涵颇有风度,“请进。”
“唐渡,”匡正熟悉这个名字,“是Cabernet Sauvignon 酒庄的唐先生吗?”
正说着,唐渡抱着小狗从卧室出来,见到匡正,很意外:“匡总!”
“果然是你,”匡正解开西装扣子,笑着伸出手,“你怎么会登这条船?”
小黑一点也不怕生,扒着唐渡的肩膀舔他的脸:“我儿子买的票,”唐渡揉着它的小肚子,胖胖的,“你呢?”
“我打算买这条船,”匡正搭着宝绽的肩,“带家人来看看,不过整体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