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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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那日,苏阑是下午三点到的棠园,沈筵没有出门,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茶。
他鲜少有这么清闲的时候,就算是双休日,照样忙着和上头交际应酬,要不就是开会。
苏阑没有心思和他打招呼,直接上楼收拾自己的东西。
才捡到一半,沈筵的脚步声就近了,他懒散地倚在衣帽间的表柜上,手里来回扔着个网球。
他什么也没说,就静静地看着她忙活,好像这样就很满足了。
至少,这个家里总算有了丝生活气儿。
其实她也没多少东西,这些名贵的衣物首饰都是沈筵置办的,苏阑从没想过要带走。
过了大半个钟,她就差不多全打包好了,可一转头的功夫,就撞上了沈筵清淡的笑。
苏阑有一刹那的恍惚。
仿佛时间还停滞在从前,她每次出个门都要好半天,沈筵也是这样等着她,等多久也从没听他抱怨过。
那的确是段蜜里调油的好日子。
但不论过去这日子再怎么快活,也依然是她从别人那儿偷来的。
偷的东西总归烫手,不如立地成佛的好。
她把包里的物件一样样拿出来,“这是你送我的表、项链、手镯,都在这儿了,沈先生您当面点一点吧。”
沈筵说:“不用点,少了。”
苏阑掀起眼皮看她,“少了哪一样,你只说便是。”
沈筵嗓音低沉,“我心落你那儿了,也没见你还给我。”
苏阑拉过箱子就要往门外走。
却被沈筵从后面拦腰抱住,他上来就抽走了她的手机,“我答应让你来,可没许你能走。”
她用力挣了挣,却被他箍得更紧,沈筵轻笑了声,“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总想着跟我较这种劲。”
苏阑不再白费力气,“你到底想干什么?耍无赖很有意思?”
沈筵在她耳边轻声道:“反正我在你那儿,都已经名声扫地了,无论我再做什么,你也不能给我加分。”
苏阑怒极反笑,“这么说我今天还出不去了?”
沈筵的身体紧贴着她的后背,毫无间隙地寸断在她身上。
“不许闹了,你听话好不好?再陪陪我。”
他把头埋在她脖颈间,带着长年累月积攒下的迷恋,一字一句像在哀求她。
苏阑转头望着窗外才刚抽芽的梨树,今年大院的花匠来了十几趟悉心照料着,也能看出些结满果子的繁盛势头了。
只是她没机会再看到了。
她声音是轻柔的,话却说的很刺耳,“你要我陪你干什么?变成第二个你妈,每天坐在这里等你?”
沈筵仍然没有放开她,只是手上的劲松了松,“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苏阑说:“谁告诉的,很重要吗?”
他一下子不安起来,“是不是老爷子找你了?嗯?他有没有伤着你哪儿?”
苏阑摇了摇头,“这世上最伤人的是你,你看你现在,还要耍横不许我离开。”
沈筵的下巴蹭着她白腻的肩头,“晚饭想吃什么?我来做好不好?”
苏阑压着心底的火儿,“沈筵,你正常一点,我们分手了。”
“分手了也要吃饭。”
沈筵放开她下了楼,指点江山似的站在冰箱前挑菜,当真操办起了晚饭。
苏阑路过客厅的时候,像看一个神经一样,摇着头就拉开了大门。
她才走到院门口,就被警卫拦住了,“苏小姐,没有沈先生的允许,您不可以离开棠园。”
第49章
那名警卫甚至十分周到地帮苏阑把行李箱放回了客厅里。
苏阑在院子里坐了大半晌, 她开始明白她错在哪里。
她从来没有了解过沈筵,这个身上戴着一箱子面具待人接物绝无半点错漏的风荷君子,什么场合换上什么表情。
镶玉石的,描金的、篆银的, 应有尽有。
他连转换的时间都不太需要, 千人千面, 对着不同的人用不同的面具。
而那些早已经嵌入血肉里的征讨欲,沈筵似乎从未在人前,或者偶尔控制不住时,也许将一些边边角角展露出来给她看。
到今天,被她硬生生逼到这一步, 才有点玉帛相见的味道。
她直待到落日时分, 沈筵才走出来, 缓缓在她旁边坐下, “进去吃饭吧,我做了你爱吃的炒三丝, 手艺不太好, 你多担待。”
苏阑没有动。
沈筵试探性地去牵她的手,苏阑几乎是立刻就缩回来,“不要碰我。”
“瞧你, ”他微笑, “气性怎么这么大?”
苏阑转头看他, 声音犹带苍冷, “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沈筵站起来,姿态闲适地双手插兜, 却是不容商榷的语气:“你听话我不关你, 只要你乖一点儿。”
苏阑这几日胃不太舒服, 瞧见他这副样子更是打心底厌烦,应激反应忽地就上来了。
她冷不丁干呕了一声。
已经转过身的沈筵遽然回头,且惊且喜地看着苏阑,连发问的余调也有一丝颤抖,“你总不是......怀孕了吧?”
男人不管几岁都改不了爱做梦的毛病。
苏阑在心里冷嘁了一声。
她觉得好笑,“如果真有了呢?你准备怎么办?”
沈筵言语中是一以贯之的冷静,“自然要生下来的,这是我们的孩子。”
“沈总下错了定义,”苏阑扶着石桌起身,唇边含了缕嘲讽,走到沈筵的面前,也浑然不怕激怒他,“这是我们的野种。”
果然沈筵听见“野种”两个字的时候,眉心以肉眼可见的幅度猛地跳了两下。
他冷眼瞧着她,蓦地伸手捏住她的下颌,态度可称倨傲,“这两年我真是把你惯坏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苏阑毫不避让地直视着他,“那你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沈筵看进她那双如春泉般泓泩的眼睛,怔怔地松开手,他无助地将眼前倔强的女孩抱进怀中,紧紧摁在胸口,他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心肝儿,别总是跟我这么说话,让人再过两天好日子,成不成?”
可苏阑偏不饶他,“有什么好日子过呢,带着这孽障一起吗?”
沈筵抱着她的力道加深了几分,谑笑道:“这个骂名我担得,难道他就担不得?”
她不再说话。
对着这样一个疯子,苏阑已经无话可说。
她连晚饭都没心情吃,就上楼去客房睡下了。
凌晨两点,那种饥肠辘辘的腹饿感又让她醒过来,她穿着睡裙下楼,客厅里没有点灯,只能看见一点火星子在暗夜里闪着光。
是沈筵在抽烟。
苏阑把灯打开的时候,他身形顿了顿,掐灭了烟回头,像是早知道她会下来,沙哑道:“饿了吧?我这就去给你做点吃的,你再生气也好,别拿自个儿身子瞎玩笑。”
她冲着他的背影道:“你实在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我也觉得为场破订婚,你没必要这样,左右都是要退了它的。”沈筵苦笑了一下,“可阑阑,你又能够听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