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一点情面都不想留了?”
周拂晓低头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没有马上接话。他们从山上下来,这会儿风有点凉了,吹得脖子后面一阵寒意,他缩了缩脖子,转过头去看山上林立的碑群,一层一层的满山的碑石往他的肩膀上压过来。他才开口:“我……我无法原谅他们。我做不到。”
过了一会儿,聂韬成揽着他的肩膀:“晚上不做饭了,我订了餐厅。今天吃点好的。”
周拂晓反而不好意思,这段时间他都是吃聂韬成的,住聂韬成的,无业游民的他打算明天开始去人才市场找工作:“没必要,下馆子又浪费钱。”
“有必要。”聂韬成觉得应该给他一个像样的仪式:“就当庆祝一个新的开始。”
餐厅订在了商场里面,去的路上聂韬成还买了一束花。西餐厅很有气氛,就是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不会点洋餐,牛扒到底应该几分熟自始至终没搞清楚。周拂晓心大,他吃饭通常是抱着只要吃不死,就往死里吃的心态,更看重量而不是质。聂韬成就比较郁闷,他根本吃不惯西餐,为了谈恋爱才想玩一回浪漫,差点没把自己玩儿脱。
周拂晓笑话他:“就跟你说了,宿舍楼下东北烧烤就可以了。”
“难得来一回嘛。”聂韬成看着盘子里冒血水的牛扒犯怵,最后还是让厨师回炉回成了全熟:“你看人家门口贴着米其林一星。一辈子也就吃一次,当作长长见识。”
周拂晓不知道什么是“米其林”,也不感兴趣:“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小动作要搞?”
他都快成聂韬成肚子里的蛔虫了。聂韬成干咳两声缓解尴尬,挪了挪身体,离得他近了点。
他们坐的位置是一张四分之一圆的弧形沙发,自然地形成了一个半开放形状的小空间,是个很适合情侣的位置。聂韬成本来和周拂晓对坐着,挪近了两个人的肩膀能挨在一起。
这样的距离让周拂晓一下子有点紧张起来。他不习惯在公共场合里这么亲密。
“我想着,我们在学校里不是说过……”聂韬成还在组织语言,“如果咱们俩这次能顺利渡劫,就在一起的事……虽然该做的都做了,但是我觉得有个仪式显得比较正式点……”
“拂晓!”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周拂晓挑眉转头,正看到谢颐向他招手。
这位富二代回家后看起来日子过得还不错,一身名牌衣饰已经恢复了,气色也红润,精神也饱满,尽管时间不足以让他那头茄子色的毛恢复到原样,但寸头配着宽大球衣和大金链子反而叛逆味道更足,人群中一眼便能识别出他来。
谢颐像是餐厅的熟客,餐厅经理见了他就喊小谢先生。他现在是要造型有造型,要排场有排场:“兄弟!真的是你!聂教官怎么也在这儿?你们俩来吃饭?”
周拂晓站起来和他拥抱微笑:“好久不见。”
谢颐大手一挥就指挥餐厅经理:“再拿瓶红酒过来,这桌的单我买了!这我亲兄弟周拂晓,记住了!以后他来吃饭,账都记我名下。谁敢收我兄弟一分钱,就是跟我谢颐过不去。”
餐厅经理点头哈腰地去拿酒了。
周拂晓觉得这样不好:“我们自己付账就好。不要你破费了。”
谢颐还要和他辩,后头有谢颐熟悉的长辈在招呼他去包间,他们像是来参加饭局的。谢颐只能匆匆告别:“回头聊!好多事情想跟你说呢,改天约汤纯和白南出来,听到没有?一定给我打电话!多吃点,别给我省钱!”
整个餐厅都能听到谢少爷热情洋溢的声音,邻座好奇的食客伸长了头像看戏一样看着他们。本来西餐厅里就讲究光线暗,音乐轻缓优雅,安安静静才有情调,他这两嗓子全把气氛搅坏了。
一餐饭吃得不伦不类,从餐厅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周拂晓和聂韬成都觉得好笑。
马路上人多,聂韬成悄悄地牵他的手没人注意,周拂晓也不挣脱:“下次别去那种地方了。”
聂韬成也不想再去西餐厅了:“行。咱们确实不适合。”
周拂晓高兴起来,他晃荡着和聂韬成牵着的手:“我明天开始去找工作,等工作确定下来了,我们就换张更大一点的床,现在的单人床就不要了,我还有些家当可以搬进来。”
“柜子也要换个大点的,周末再去买多一套桌椅。”聂韬成喜欢听他规划他们的未来。
“以后我可能要经常上夜班,但是白天要是在家还能给你做做饭。”
“检察院有食堂,不要你做饭。你还会做饭?”
“我为什么不能做饭?我做饭挺好吃的。”
“我的意思是不要天天做,上班就够累了,还要做饭……”
……
周拂晓闻着路边煎饼的香气,又饿了,西餐厅那点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对他来说不够。他跑去小摊上又要了两个煎饼,不一会儿心满意足地拎着煎饼跑回来,他一个,聂韬成一个。
他们一边吃煎饼一边走回家——
“酱放得有点多了,有点咸,你的呢?”
“我这个不咸,你吃我的吧。我喜欢咸一点的。把你的给我。”
“聂韬成你看看你啃得什么样子?都漏了!”
“哈哈哈哈……”
(*“生活毕竟是生活……”:出自陀思妥耶夫斯基)
第27章 恭喜结案
一年半后。
周拂晓左手抱着一盒烧鸡一扎啤酒,右手拎着巨大的快递袋,身上还挎着包,进门的时候实在是没有手推门,用脚把门踢开的。一进房间空调的冷气让他长松了一口气。
“我回来了。”他先把快递袋扔在地上,两只脚一蹬就把鞋子脱了。
聂韬成在洗手间刚洗了个手出来,正好接过他手里的菜:“窗帘就到了?我还以为要下个星期才能到。重不重?你打电话叫我下去拿嘛。”
“又不重,顺手就拎上来了。”周拂晓不在意:“档口排好长的队,就晚了。奇了怪了,今天又不是节日,怎么那么多人买鸡。还差点买不上,轮到我只剩下半只了,我赶紧都要了。”
聂韬成在灶台上备菜,锅子里烧油噼里啪啦地响,他的话也断断续续:“是菜场进门右手边第一档对吧?他们家每次都那么多人,但就是那家味道最好。半只鸡多少钱?”
“三十六。说是果园鸡,吃果子长大的。”
“都是饲料鸡,出栏前放去果园里‘镀金’两个星期就变成果园鸡了。真离谱了这物价。”
本地新闻联播开始的时候,晚饭正好齐备。
两人开了啤酒碰杯。周拂晓笑道:“恭喜结案!”
“同喜同喜。”聂韬成灌了一口啤酒,“只是可惜我不能去看庭审过程,听说最后宣判的时候还是很人心激动的。”
周拂晓把仅有的一只鸡腿夹给他:“能顺利判下来就很好了。来,犒赏你的。”
聂韬成这段时间确实是辛苦,检察院为了保护卧底将他调到了外省,他这一年半的时间一边适应新单位新工作,一边还要配合培英的调查,经常两头跑,高铁票攒起来厚厚一沓,每周在车上的时间比在家里时间还长,忙起来丝毫不输周拂晓这个产线上拧螺丝的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