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算法则(46)
林羡清的车堵在半路, 虽然还在暑假,但是高中一般都会提前几天开学,尤其是竞赛班的学生, 几乎在八月份刚开始的时候就入学了, 而且现在正是大清早, 送学生的车堵得水泄不通, 鸣笛声在马路牙子上炸开。
车轮缓缓往前蹭了快半个小时, 林羡清才挤到大门口, 在拥堵的人潮里, 她总能第一眼看见温郁。
他今天穿了纯黑色的卫衣,宽松的款式遮不住清瘦好看的身形。
温郁低头站在电线杆旁边,手里还捏着手机,眉眼低着,在给谁发消息。
下一秒,林羡清感觉到自己口袋里震了一下,点开后是温郁的短信:“到哪儿了?”
她撒腿下车,回他:“你抬头呀。”
温郁略略仰起头,林羡清刚好站在马路边上,笑着冲他招手。
她扎了个马尾,穿着高中蓝白相间的校服,跑过来的时候马尾在身后一跳一跳的,活泼又天真,像最开始遇见她的时候。
一跑过来林羡清就推着温郁的手,小声叮嘱他:“我们现在得装成学生进去,手机快收收。”
温郁把手机装进卫衣口袋,低声问:“但我没有学生证也没穿校服。”
林羡清侧身看了看大门,“没关系,现在人多,说不准可以混进去。”
学生们排成好几队往大门里挤,林羡清跟温郁两个人浑水摸鱼,结果温郁一身黑的装扮在一众校服里还是太出挑了,保安大叔大声喊着他:“那个穿黑衣服的男生,你校服呢?”
温郁被保安扯出来,林羡清见事情不对立马从队伍里撤出来,帮温郁打圆场。
保安问他:“校服不穿就算了,学生证呢?”
温郁抿了抿嘴,“落教室了。”
“几班的啊?”
温郁快被问倒了,林羡清冲过来扯了扯他的袖子,跟保安大叔解释:“他是我同学,李雯洁老师班上的。”
说着,林羡清把自己以前的学生证拿出来给人看,保安狐疑地瞅了两人一眼,指了指门卫室:“进去登个记。”
登记板上都是无故迟到的,各种各样的字体龙飞凤舞,温郁拿了笔,照着林羡清念的填。
于是,字迹纷乱的登记板上,留下了唯一一道整齐好看的字,温郁写字喜欢把捺拖得老长,几乎戳进了下面一行的格子,结果排在两人身后下一个登记的学生就开始吐槽:“怎么把格子都占了啊......”
林羡清低了头,讪讪推着温郁往里走。
大清早的,天刚蒙蒙亮,有人捏着书包带子往教学楼冲,而林羡清跟温郁两个人慢悠悠在学校里闲逛,形成极大的反差。
林羡清侧着头问温郁:“为什么非得来我学校?学校里可没有什么好玩的。”
温郁与她对视一眼,开了口:“因为没见过。”
林羡清没懂,温郁又补了一句:“没见过高中的你。”
夏天的尾巴,学校里的绿植还绿得葱郁,埋在花坛的喷水器开始往外吐水,教学楼门口的小池塘里浮出几片荷叶。
林羡清踢了踢石子路上的石头,半开玩笑般说:“那你可有得看,还有我的初中,小学,幼儿园,你不是都得去看看?”
“这样,你就从我十八岁看回了三四岁。”
温郁的喉咙里闷出几声笑,他说“好”。
因为是周日,一般这天是不上早自习的,进了教室就得上课,有人来得早就先去食堂吃早饭,还有的从校外买了早餐,扒在窗户口吃,免得味道积攒在教室里。
林羡清跟温郁刚路过一个窗户口,而那窗户猝不及防被拉开,一个小个子女生正端着一碗打包的面站在窗户口,两人下意识偏头看过去,结果那女生看了温郁一眼,然后瞪大了眼睛,下意识道:“卧槽,好帅。”
温郁倒没什么感觉,林羡清没忍住,单手搭在温郁肩上低着头笑出来。
那女生也觉得尴尬,又默默把窗户关上了,但下一秒又听见她好像在对朋友叫嚷:“快快快,窗外有帅哥,是我们学校的吗?”
温郁脸上没什么表情,冷淡得要死,林羡清压着笑催他快往别处走:“要被围观了,帅哥。”
少年默不作声瞥了她一眼,林羡清毫无知觉,拉着他的手往另一边走。
走远了一点以后,林羡清问他想去哪儿,温郁沉吟了一下,“你的教室呢?在哪里?”
林羡清环顾了一下周围,太久没来居然会有点不认路了,十几秒后她指了指右前方的那栋教学楼,“那栋楼,但我不确定我那个教室现在还作不作教室用了,因为里面的电子白板是坏的,学校好像说要改成办公室。”
那栋是老楼,学校刚建成的那几年就有了,设施什么的也挺旧的,林羡清记得自己上学的时候电路就经常损坏,晚自习上到一半灯就会突然黑掉,然后一教室的人都会叫嚷着提前放学。
她想了下,还是对温郁招了招手,“你想去的话我们就去看看。”
楼里的楼梯挺旧的,崎岖不平,楼道的墙上有各种各样的涂鸦和恶搞的标语,大多是骂学校的,偶尔有几个“征婚广告”,斑驳的墙上连墙皮都不剩下几块了。
温郁往上走了两楼,很突然地问:“这确定不是危楼?”
林羡清哽了一下,“总之不会散架的。”说完她又默默小声吐槽,“反正我们不会在这里死掉。”
“如果真塌了,我会先跑向你的。”
“你来救我?”林羡清有几分感动。
结果温郁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我要死在你身边。”
林羡清上楼的脚步一下子停滞住,她略无语地抬眼看向身前的少年。
也许在他心里,殉情也算是一种happy ending。
温郁见她不高兴了,扭回头来俯瞰她,居高临下却又莫名深情,他挺为难地抿着嘴变了意愿:“好,我会去救你。”
林羡清很轻地拍了下他的背,叹着气说:“算了,一起死就一起死吧。”
反正只是个假想,他们都不会死,都不能死。
林羡清的教室在顶楼,这一楼被空了下来,一片寂静无声。
楼底下各种吵闹声还在此起彼伏,混杂着无数少年人的大笑,林羡清跟温郁两个人走过廊道,推开尽头的那扇破旧的门。
因为修建的年代太久远,门上的锁早就脱落了,轻轻一推就能开,只是会被扑一脸的灰。
林羡清捂着鼻子呛了好几声,温郁从边上给她递了纸巾和水。
她缓了一会儿后又摸进去,教室里的窗帘被尽数拉上,密不透光,林羡清朝电灯开关摸去,却摸了一手的灰。
不知道是开关失灵还是灯泡坏掉了,总之灯打不开,林羡清回头对温郁说:“灯坏了,把窗帘拉开吧,太黑了。”
窗帘上也积了不少灰,明明才离开了两个月,怎么感觉这教室跟几百年没人来过一样。
教室里透了光进来以后才像个样子,温郁站在最后一排正中间,林羡清在讲台上,他指了指温郁腿边的那个位置,“我最开始就坐在那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