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186)
在宥复杂地看了它一眼,还是收下了这份礼物:“举手之劳罢了,谢过道友重礼。”
这也确实算是重礼了。
一边旁观的多宝暗地里点了点头,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嗯,乌黑浓密,让人欣慰。还好他在突破之后又在屋内静修许久,不至于如今还顶着顶假发出门。
不过,作为秃顶代言人的两位圣人,如今却也同洪荒历元以来诸多惊才绝艳之辈一般,如同流星散去。也是让人惋惜啊。
不想了不想了,想也没用。
他一念至此,又开口唤了声在宥:“师弟之后打算去哪?”
“还未想好,不知多宝师兄有何打算?”
在宥熟练地打开地图看了看,伸出手勾画掉他们如今所在的地点。下一瞬,地图上浮现出淡淡的银辉,将此地信息同步到所有弟子手中。
多宝同样颇为熟练地靠过来瞧了两眼,手指点了点西方:“这里……可有人去瞧过?”
“龟灵师妹好像去看了两眼,谨慎地在周围问了问便离开了,似乎已经有大能去过那里了。”
在宥答道,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杏色道袍的道人,目光又移到他自来熟的爪子上,脸上表情略微显出几分微妙。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而开口道:“师兄,我们最近「偶遇」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多啊?”
明明大家都在传授道法,怎么会随便哪个街角巷尾,转出来就是一只多宝?这实在是让他这个隔壁家的师弟,略有些招架不住啊。
多宝面不改色:“师弟何出此言。洪荒虽大,于我等亦不过是瞬息之间,偶尔遇上一次,也是巧事一桩。”
在宥冷漠地指出:“不是一次,而是好几次!”
多宝言笑晏晏:“这不是正好说明,你我二人有缘吗?”
在宥忍无可忍:“既然如此,师弟有一言不知当不当问?”
多宝挑了挑眉,笑容不改:“不知师弟有何疑问?”
在宥合上地图,沉沉开口:“你暗恋我?”
多宝:“……”
他的笑容猛然僵硬,抬头望着一袭青衣白衫,神情格外凝重的在宥:“师弟何出此言?”
在宥颇带几分欣赏地看了看他的表情,啧啧感叹两声,随即面色更加沉重起来:“又或者……你暗恋我师姐?”
多宝笑得更加僵硬了。
在宥遗憾地摇了摇头,从袖子中掏出一本书,行云流水般拍在多宝手上,完成了他的最后一击。
多宝微微垂眸,顺着他的动作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书名:《一夜之间成就准圣!从前的我你爱理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
著作人:琼霄娘娘。
好像有什么熟悉的感觉窜上了心头,连原本平稳得不能再平稳的心境都起了波澜。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朕的修行还不到家吗?!
多宝深吸一口气,面带微笑地说道:“原来是琼霄啊,倒也无怪其然。她总爱写这些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多宝:“不过,师弟啊,不知这本书,销量如何啊?”
在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露出了核平的笑容:“是这样的……大家都很好奇师兄你是怎么在一夜之间成为准圣的,所以,嗯,师兄你懂的吧。”
多宝:“……”
多宝:“好的,我懂的。”
啧。好像连青筋都冒出来了诶。
在宥悠悠地感慨着,随意地选了一个方向,微笑着开口道:“师兄再见,师弟我就先走一步啦。”
他甩了下衣袖,分外自然地往外迈出一步、两步,又偷摸着回头看了一眼多宝。确定他捏着书本,仍然在思考人生之后,在宥才放心大胆地追求自由去了。
这回总不会跟上来了吧。
所以,到底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呢?
*
在宥也没有问题。
或者说,他本来就是那个最不应该出问题的人。有天道护着他灵台方寸,不欲众人窥探。确实比常人安全。
多宝又瞧了眼手上的书册,眼不见为净地把它往袖中一丢。
是的,这一路走来,玄门弟子在净化污秽的同时,也免不了为其所诱。多宝也不得不靠着圣人早就备下的术法卷轴,辗转各地,观察他们的情况。
好歹他也是个准圣巅峰嘛。
他又看了一眼他的衣袖,不免扶了扶额头,深深叹息一声。算了,什么准圣巅峰,不过是他师妹写书的工具人罢了。
多宝道人挥一挥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又这般怡然自得地踏上了前路。
模样自是风流写意,修为亦是洪荒前列,若说这世间有胜过他之人,也不过独独是他师尊这样的圣人罢了。
还有什么可求,并无什么可求,四海八荒,皆可来去。
投身西土,化胡为佛之劫,今朝断矣。
*
越来越多的修士自发地参与到净化洪荒的队伍之中,他们或许并不能意识到灰烬之雨所带来的真正后果,却也真切地厌恶着这连绵不绝的雨。
至少通天透过残损的棋盘上,仍然自如地运转着的屏幕时,所见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善水者执弱水,善火者焚三味。
灰雾在这样的绞杀下几乎是无所遁形,甫一出现,便被一群人追捕。纵然是偶有得手,也猖狂不了太久。
但雨仍然下着,仿佛永远也不会停下。
它带着魔道最深的执念,自深渊里爬出,势要颠倒是非黑白,埋葬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
凭什么
要把祂一个人留在这里,孤独地,冷冽地,寒彻魂魄,深陷混沌。不得解脱,也不得挣扎,只能被一遍又一遍地强压下去,低到泥沼里,尘埃里。
道魔道魔,世人只尊天道,永不信魔。从来如此……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忘川撑着下颌,目光幽冷地望着洪荒。渐渐地,祂脸上出现了一道裂缝,裂缝渐多,发出愈发怪异的声响。仿若一个珍贵的瓷器受不了高温烧灼的痛苦,猛然往寒水中一跃。
灰雾从裂缝中渗透出来。
祂移动着祂的一双眼睛,阴冷地注视着自己的身躯。
那具躯壳在渐渐破碎,越来越多的灰雾弥漫了出来。祂试图挽回这样的变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双手跌进了灰雾里。
四肢,躯干,头颅……
最后只剩下那双眼睛,还在无声地转动着,转动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又损坏了一副身躯,好不容易得来的身躯!”祂太息着,声音空空荡荡,在归墟内回荡。
祂又升起来了,升至最高处,弥漫在每一个呼吸之间,落在每一声吐纳之中。无处不在,无时不有,永生永世,与天道共生。
天道并无躯体,长久地停留在造化玉碟中的,无非是祂的一缕念力。
魔道又岂能长存,不过是偷来一个躯体,强行把自己塞进去一丝,却也耐不住日积月累的侵蚀。
“我当如何去见你?”祂哀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