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238)
“共工?!”玄冥震惊地看向他。
“共工,你在做什么?”帝江、烛九阴等人震开身上的污浊之水,猛然怒吼出声。奢比尸悄无声息地退后一步,两耳边灵蛇缠绕,竟是对着前方的句芒重重推出一掌。
后土瞳孔放大,身形一掠,落到巫妖战场之中,广袖一甩,刷得一下将之击开。
巫族十二位祖巫之间,泾渭分明,面露警惕之色。
洪水自他们脚下奔涌而来,不住地蔓延、上升,渐渐没过平野,越过低矮的丛木,又往上增长。
此般威势,哪里是他们的兄弟能够做到的?
*
妖族这边,三足金乌煌煌无限的本体落于云间,羲和目光审视地看着众人,某一个瞬间,她倏地侧身,避开一道轰然砸下的箭矢。随后而来的法术连绵不绝,招招皆是杀招!
耀眼的太阳陡然亮起,将周遭的洪水连带法术一道蒸发殆尽。
共工理也不理会他们的质询,冷笑着,继续向着羲和而来。
巫妖的战局顿时混乱起来,众人呵问不止,惶惶不安:“是谁射的箭!站出来!”
“是何人胆敢在背后搞鬼?!”
太一目光冰冷,扬袖一甩,剑光煌煌,直落九天,剑气化出数道深痕,震得大地摇摇欲倾。他果断上前欲要拦截共工,羲和张开羽翼,以极其暴烈的耀日之辉共同向祖巫袭来。
巫族与妖族的将士们混乱地呼喊着、挣扎着,又陷入了新的一轮拼杀。只是此时此刻,谁也辨不清他们的敌人。
“好,当真是,好得很。”
帝俊合掌轻笑,神情不怒而威,缓步自高台上走下。
河图洛书被妖皇握在手中,星辰的轨迹再度铺陈在面前。
他微微抬首望去,无数的灰雾牵扯出无数的丝线,自他们心扉处穿过,撑起僵硬死板的躯体。继续着无限的死亡,挥发出数不胜数的怨气。
含冤而死,无故而亡者的怨气!
而在他们背后,洪水重新蓄力而来,姿态怜悯地看着脚下众生,似千军万马,似雷霆万钧。
帝俊停住了脚步。
他提前看到了灭世的景象。
*
“看啊,你们心心念念的洪荒,终究是这般,不堪一击。”魔道的身躯渐渐弥漫在整个归墟,与天道的每一声太息交织在一处。
祂们无限亲密地依偎在一起,道与道之间的摩擦剧烈到整个位面都开始崩塌起来。
天道与魔道的争锋,在某种程度上,原始野蛮到令人瞠目结舌。不是天道吞噬魔道,便是魔道吞噬天道,端看谁的道更胜一重,谁更将对方摧毁殆尽。
黑白交错的瞬息,无边的污浊落下,灰雾与洪水一道汹涌成灾,从归墟中破开巨大的空洞,往外永无止境地涌去。
魔道:“你们拿什么来同我争夺这个世界的主导权,在亿万万年前,祂就应该属于我!”
太初有气无力地接了一句:“那就要从当年那个,唱了一首《勇气》的人说起了。”
魔道大喝一声:“你给我住口!”
太初更大声地喝了回去:“你让我住口我就住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魔道嘲讽道:“面子?你还有面子?堂堂天道,打不过还喊人帮忙?简直就是个笑话!”
太始冷笑:“你懂什么,这叫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
太初同仇敌忾:“就是就是,一看你就没好好读过书。”
太始:“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太初:“洪荒是我们的,更是他们的,但归根结底都是他们的!”
太始:“他们不打谁来打?人民群众才是决定历史发展的唯一动力!”
太初望了一眼太始,两眼泪汪汪,感动极了:“好兄弟,不愧是你!”
太始豪迈地一挥手:“这有什么,咱们都是同志啊!”
魔道:“..”
祂就静静地看着隔壁天道发疯。
洪水已经吞没了洪荒大半的空间,就算他们救下了再多人又有何用,徒做嫁衣罢了。不周山能支撑多久,那些放下去的船只又能坚持多久?
没有食物没有水源,无数的生灵将会死在这一场洪水中,就算是活下来的,也会被洪荒颠倒变化的法则给吞噬。
可笑。
祂心中鬼魅横行,漫不经心地探出「道」的一角,狠狠地撕扯下了天道的一块,那些「道」纠缠在一起,撕扯碰撞,不死不休。
哦,对了,还有「一线生机」啊。
魔道的目光掠过逐渐毁灭的归墟,落在那一角光明之处,微微勾起一个笑来。不知道他们破茧而出之时,仍是天道的圣人,还是,他魔道的魔尊呢?
*
幻境中的最后一段路,最是难行。
时光开始倒转,从碧游书院开始,又转回了封神。他们看到了这个世界变成如今模样的缘由,也看到那位「上清」的弟子烟消云散于天地之间,同他们的师尊一样,无处可寻。
他们寻求的大道被一遍遍地磨碎碾压,所遇之人皆重复着一个答案:道不可求。
你看,连圣人都做不到啊,圣人的师尊都摇头,圣人的天道都告诉他此路不行。
那还有什么可能呢?
快回去吧!
通天偶尔会彷徨不前,面色怅然,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倏而想走向另一个方向,玉宸赶忙拉住了他,闭着眼,带着他耐心地从中走出去。
玉宸会感到痛苦,会生出怨恨,一生气就想拔剑。通天低头哄她,又不声不响地把剑夺出来,牵着她执着地向光亮处前进。
他们一起迷茫时,会蹲下来种出两朵蘑菇,一高一低,引得过路人都来看。
孩童牵着父母的手投来好奇的目光,想了片刻,往他们的头上插了一朵又一朵的花。如此看来,好像更像蘑菇了些=。=
然后,圣人沉默地摘下了头顶的花,又继续手牵着手向前走。
这条路什么时候是尽头呢,谁也不知道。但他们一直一直走下去,谁也没想过要回头。只是步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渐渐停滞不前。
他们的道好像就在那里。
当真是在那里吗?
倘若祂真的在那里,那我叫祂一声,祂会答应吗?
归墟之地,太始微不可查地动了动手,太初一如既往大声挑衅着对方。祂们无声无息地交换了一个视线。于是不周山中,女娲微微睁开眼,看着脚下的大地,倏忽沉吟不语。
幻境之中,有人缓步行来,垂眸走到路边。
祂瞧见两位圣人的头上栽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朵,蹲在路边,一笔划掉一个方向。
不少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不知为何又停下了,悄无声息地拾取一朵花栽在他们头上。当真是满头的鲜花,落了满身,连衣袂都生香。
好在不损其容颜清绝,真是万幸啊。
祂看着这一幕,微微摇头,忍着唇边的笑意:“不知两位在做些什么?”
玉宸抬头,鬓边携着一簇犹带露水的杏花,眨了眨眼:“我们找不到去往我们大道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