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落在房间内的置物架上,中间偏下的位置放着一小枚金色的铃铛。
“你是狗吗。”神代以知将视线收回,平静地问道。
冲田白野含蓄地笑了笑,继续说道:“琴酒的事情我会尽力而为。”
有这句话就够了。
神代以知露出了些许困倦的表情,冲田白野果然贴心的离开了,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然后上了锁。
“啧。”
这种门锁是锁不住他的,但是他也真的跑不了,所以冲田白野这种多此一举的锁门行为,里面蕴含的意义细思起来实在是微妙。
不过对于神代以知来说,被囚禁在这里的日子并不算难熬。
环境很舒适——相对于之前的笼子而言。一日三餐会准时送来——相对于之前搜寻了半天只找到两杯泡面的情况而言。不用工作——这是真的,警视厅那边不知道是怎么样解决的,不过既然他们搜走了他的手机,那么就不用担心,总归他去卧底的事情是组织决定的。
房间内有一扇窗户,从这里能看到外面的景象,是十分美丽的乡村风景,使劲往远处看还看到了海——只是没有人烟。窗户整个都被封起来了,除非他能被蜘蛛咬一口,出现什么基因变异,不然他是不可能通过窗户离开的。
顺便,这个房间里连蜘蛛也没有。
总而言之,只有他一个活人。
神代以知坐在窗前,支着下巴看着远处的天空,临近黄昏的天幕一片深蓝,有白色的他不认识的海鸟飞来飞去。
然后神代以知想起了那个海鸥聊天的段子,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无非是去码头整点薯条。
对人类来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神代以知不知为何产生了些许不安的心情,原先放在膝盖上的书滑落到了地上,他在那旁边蹲下,捡起了这本书。
因为他被隔离在这里,不允许和任何人联系。冲田白野给他带了几本书,不过他宁愿看毫无变化的窗外。
书摔在地上露出了内页,他捡起来的时候看到了上面记载的文字:
[……他带着满心的感动和爱想起家人,甚至比妹妹更加坚信自己应该消失。]
他的指尖毫无来由地抽搐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合上了书本。
将那本《变形记》扔到了床上,神代以知重新坐在了窗边,只是如今他的心绪无论如何也没法平静下来了。
未来会怎样呢?
事到如今,以知终于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从很久之前开始,他思考的未来最远也只是明天的事情,和大家几乎都有一点将来打算怎么样的规划不同,在他看来,只要今天也顺利的结束就足够了。
因为他自己就是这种情况,组织派他去卧底,最倒霉的结果就是两不沾,没有一方愿意承认他,怎么想都是必死的结局,考虑将来也没有意义,只能让人变得更焦虑。
但现在的发展实在是有些怪异。
除了一开始贝尔摩德的私心导致,他在组织受到的待遇可以说相当不错,现在的居所,装潢华丽到让那位先生在此居住也不委屈的程度,他简直就像是被当做继承人一样对待了。
可是继承人,不说还好,说出来就更奇怪了。
这样庞大的一个组织,选择继任者时,并非因为能力,而是因为血缘,让人会怀疑现在究竟是什么年代。
就算不提血缘继承制这件事,如果真的把他当成继承人,正常情况会随便的扔到外面让他自由生长吗?虽然从冲田白野的话来看,他也不算完全的自由,可至少他交到了朋友。
也正是因为交朋友这件事,他不如想象中忠心,组织真的需要这样的继承人吗?而且还派重要的继承人去当卧底,和警界交往过密,除非组织是想洗白。
这就更不可能了,组织就算是全体成员一起自杀都不可能洗白。
真的当成继承人,就会像他父亲那样,无论去哪都会将他带在身边,从不会因为他是小孩子而避讳他说一些可能不太合适的话,潜移默化的影响。
把他养在温室中又是什么意思?
神代以知伸出手指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疲惫已经写在脸上了。
要是这么几分钟能看穿那位先生二十多年的布局,组织未免太没面子了。而且按照这样进行下去,就算看穿了他也够呛有办法阻止。
那边的门被敲响,神代以知没有动作,只是就近重新坐在了床前的椅子上——反正那扇门也不是他可以打开的,敲门的人会自己进来的。
礼节性地从轻到重敲了三下,接着是锁头打开的声音,冲田白野站在门口对他彬彬有礼地颔首。
神代以知看向他的手中,空着的。
“该离开了,以知。”
他的态度前所未有的沉静,神代以知的眉头跳了一下,即刻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他被放置在这里绝对不是仅仅有趣而已,他是担任着某个职责才留下的。
总之不像是继承人,这个结果他刚刚排除掉了。
神代以知吸了一口气,停顿了几秒,才呼出来。
他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冲田白野却避开了身形,侧身到了旁边的位置,还没等神代以知产生疑惑,另一个人从角落的阴影处走了出来。
银色长发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毫无顾忌地散发着自己汹涌的恶意。银绿色的眸子像是子弹般锐利地扫过多余的空间,落在了他的身上。
琴酒穿着他常穿的那件黑色大衣,还有那顶黑色的礼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他走了进来,靴子在地上落下重重的回音。
“答应你的事情,我尽力办到了。”冲田白野清朗温润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伴随而来的是被关上的大门,“十分钟。”
门被锁上了。
神代以知立刻就察觉出了,琴酒现在的心情并不好的事实……这点倒是毫不意外,换句话说,琴酒在生气。
对自己未来一无所知,但也清楚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神代以知还是做出了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游刃有余的表情,像是早就知道一般:“你来了。”
如果琴酒现在还能见他,就说明无论是波本还是苏格兰甚至是莱伊都没有影响到他。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组织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家伙是卧底,还把他派到琴酒身边,就算琴酒用了也不能代表他和这些人有什么联系,这一切都是组织的错。
就算抛开事实不谈,琴酒也是一点错都没有。
神代以知偏心从来都不需要理由,即便在如此急迫的时刻,他也一如往常地对琴酒露出了相当乖巧的微笑。
琴酒扯了扯嘴角,令人困扰的头痛从眉心散开,眼前的人却有些没心没肺过头的露出微笑——就算一如既往地美丽且令人心动。
琴酒伸手拽住了他的领口,提了起来,衣服在胸前皱成一团,两人的脸离地极近,鼻尖快要触碰到一起了。
“你知不知道——”琴酒的声音阴沉低哑,混合着显而易见的怒火,“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