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日昭昭(134)
这些年来他为李昌烨惩治清理的贪官污吏不计其数,以至于光听见他手中的那把御赐绣春刀出鞘的声音都会让人背后生冷汗。
何光中咂咂嘴感慨道:“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徐指挥使,我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徐青芜目光一闪看向汪埔:“汪统领,我想你已经知道了陛下要册封威远将军之女谢氏为后,且她已有身孕,若是这个时候陛下出了什么意外,你如何同九泉之下的谢洵将军交待?”
汪埔扶着刀,背后冷汗渐生。
何光中见他犹豫摇摆不定,厉声道:“汪统领,你的妻女现如今还在太后宫中喝茶,这些年太后娘娘待你不薄,现在你报恩的时候到了!”
树林之上露出的天空阴云密布,四处逐渐刮来凛冽的寒风,看着似乎是暴雨将至。
汪埔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他艰难的从刀鞘中一点点抽出刀。
正当他准备挥手之时,丛林圈外火光四起,紧随其后的是阵阵脚步声。
一束束火把连成一条线,点亮了阴暗的天。岭北军旗在树林之上晃动,快速向他们靠近。没过一会儿,只见一袭白衣的岭北王小公子晏瑜手中握着长弓骑马而来,身后跟着一众步兵。
“何大人,怎么办我们好像被包围了!”周围的护卫军将士问。
李昌烨看了看四周一条火把连成的光线,寒声说:“太后谋反之心昭然若揭,若无十成把握,朕怎敢孤身前来狩猎,又怎么能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引出来一网打尽?”
三日前,尚被关押在北镇抚司的谢延卿通过徐青芜将一封手书转交到皇帝手上。
上面详细画清了京郊地形图,并在一些隐蔽的位置用红笔做好批注。
手书的第二页记载了言氏在老家襄城的族人,也就是言云衿庶伯父一家私养兵马的证据,数量之多,规模之大让人瞠目结舌。
李昌烨虽不知谢延卿是如何如此确切地得知这些消息,但他一向谨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且无,此番秋狩更是做了万全准备。
何光中一介书生,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时慌张的问向身边的汪埔:“汪统领,你可有应对之策。”
汪埔看向四周,飞速的估算了一番岭北军的人数,沉声道:“尚可拼死一搏。”
何光中见此底气足了些,眼眸中流露中杀戮之色:“事情已经败露,没有回头路可走!还等什么,给我先杀皇帝!”
护卫军得了令,纷纷拔刀寒光刹那间暴现。
天空中雷鸣声炸响,马蹄声踏地发出沉闷的轰鸣声,一只穿云箭划破风声从树林中飞射出来,精确无误的射中了何光中的胸口,一箭穿心。
谢家军如同凶猛的野兽从深山中扑出,谢云铮身穿铠甲坐在战马之上,在众人面前勒马手握兵符高声道:“西北谢家军前来护驾,谁敢造次!”
何光中口吐鲜血,已然毙命。
汪埔看着谢云铮手中那枚他十分熟悉的谢家军兵符,笔直的跪了下去。
他一跪,身后的众护卫军也纷纷弃刀而降。
大局已定。
彼时临近晌午,外面的天却一直阴沉着。
言太后站在城楼之上朝远处眺望着,许久没有说话。
云姑姑从后面绕过来,将氅衣披在太后身上道:“娘娘,起风了我们回去等消息吧。”
言太后幽幽开口道:“几时了?”
“午时将至了。”云姑姑顺着太后的目光看了一眼,见远处仍旧是一片平静,“娘娘,锦衣卫抽调了大半随驾出行,北镇抚司现在把手的人少,谢大人那边我们怎么处理?”
言太后耳边的东珠随风摇晃,沉声道:“待我们的人进城后,叫人将事先准备好的认罪书带到北镇抚司去,待谢延卿签字画押后再处置了他,切记,要做的仔细一些叫人看不出不是认罪自杀。”
“奴婢遵旨。”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如同雷鸣般的马蹄声。
二人抬头望过去,见前方黑压压的一片正朝着京城城门方向赶来。
“娘娘,言大公子他们带着人过来了!”
言太后点点头,见来的军队上面挂着的旗帜十分熟悉,她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吩咐道:“开城门。”
一声令下,京城的大门缓缓打开。
远方的军队逐渐逼近时,言太后看着城楼下的人逐渐察觉到不对劲。
这些人训练有素,身穿兵部制造的铠甲,手执长枪完全不像是私兵,更像是朝廷一手培养出的亲兵。
言太后心中的不安加剧,她猛然间睁大了双眼厉声喊道:“来人啊,快关门!快去关门!”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军队进城过半。
为首的人身形高大,手臂强壮有力,一□□死了把守城门的官兵。
他抬起头朝城门上的人笑了一下,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言太后眼中。
正是离京不久的庆焰军统帅,武安侯傅见琛。
言太后抓紧了云姑姑的手道:“五军营的人呢,下去拦住这群乱臣贼子!”
话刚一出口,城楼之上走上来一个身穿庆焰军盔甲的人,他一手握着困住五军营首领的缰绳,一手拿着刀推着他向前走。
距离言太后不远的地方停下来后,在言太后惊恐地目光中缓缓摘下头盔。
言景韵摇了摇被头盔压变形的头发,看向言太后道:“外面的人已经都被包围了,姑母,您收手吧。”
第92章 身孕
秋猎过后, 汪埔带领的五军营被谢家军尽数降服。
留守皇城的三千营将士在锦衣卫同岭北军的围困下损失殆尽,襄城言家大公子私养的兵马被庆焰军追缴后,他本人也被缉拿归案, 押入北镇抚司等候发落。
经此一遭, 言氏一党被铲除大半,一日之内太后失去了全部羽翼, 天下这盘棋她终究还是败了。
李昌烨虽第一时间没有对太后出手, 但慈宁宫的宫人被连夜拉入北镇抚司审了又审。
这一审, 倒是扒出来许多过往许多不为人知的宫闱秘事。
譬如言太后做贵妃时曾多次暗地里出手, 害得先帝发妻元敬皇后接连失去两子,元敬皇后自己也因为伤心过度坏了身子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
再比如太后下毒谋害瑞王生母舒惠贵妃,她膝下无子,同李昌烨母子离心后,欲杀母夺子, 以此找到了抚养小王爷的机会。
这些事说到底是皇帝家事,传出来有损皇室颜面, 李昌烨在听过北镇抚司的审讯内容后沉默了许久,最终将消息压了下来。
宫闱秘事尚可操控, 朝堂之事却是闹得沸沸扬扬。
言太后派人挑拨麓安书院学生自尽的消息一经传出,朝野上下愤懑不平,这几日严惩太后党羽的折子堆满了皇帝的书案。
晚间李昌烨批阅奏折时, 见每一本参太后一党的人员名单中都有一个熟悉的名字,
谢延卿。
李昌烨抬手捏了捏太阳穴,深邃的眉眼紧皱着, 只觉得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