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日昭昭(42)
锦衣卫指挥使徐青芜从北镇抚司出来办事时,恰巧看见这一幕。虽说这些事不归锦衣卫官,可他从这似曾相识的混乱的场面中敏锐的觉察到了微妙之处。
他揉了揉脖颈,没由的感到头疼。
还未等到他将此事告知李昌烨,有学生混乱之中撞到禁卫军的长刀之上,当场血溅三尺。
这一撞,撞破了其余学生的理智,众人纷纷奋起攻之,无奈禁卫军只好将闹事的学生先行关押拘禁。
中了榜的贡生和负责本次科举考试的翰林官员,正在接受三法司的追个调查,落榜的学生因为闹事被关押,整个京城陷入一片诡异的气氛当中。
得知消息的李昌烨气怒交加,因丈田令受阻碍一事,前任内阁首辅钟勉于朝堂之上撞柱而亡,以死明志。
后又因他登基后为了稳固根基,排除异己,将许多依附谢氏和言氏的官员加以打击,如此种种就已经让许许多多的文臣和读书人对他不满。
他登上皇位后的第一次会试,又出了这样的事情,稍有差池,只怕要让天下读书人彻底对他这个皇帝失望,对朝廷寒了心。
天子震怒,于次日早朝之上命令三法司尽快彻查此事。
彼时谢延卿看着翰林院中来来往往进出的三法司官员,以及被带走一直没能回来的同僚,隐隐嗅到了时机。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交易
酉时三刻, 谢延卿孤身一人在翰林院中,将这个月文华殿众皇室学子的课业详情记录完善后,准备收拾东西前去内阁寻言阁老。
此番担任科举主考官的十几名翰林官员, 尽数被三法司带去调查, 一时间偌大的翰林院变得格外冷清。
因着先前永州粮草案一事,此番他并没有被选为主考官员,而是同礼部官员一起负责会试的试卷封存整理等琐事。
他这个文华殿侍讲学士是言阁老举荐的, 今日是五月十五, 又是谢延卿应当向言阁老做汇报, 呈递文章的时候。
皇帝年轻,尚未有子嗣,又爱护一众年纪小的弟弟妹妹,故而对他们的学业方面看得格外重要,他与言阁老对此也都不敢马虎。
谢延卿到时, 言阁老站在廊下,面色平静辨不出悲喜, 正望着院中的百年银杏树出神。
这段时间朝野上下大小事接踵而至,言阁老同一众门生官员吃住在宫里已经一月有余, 此时这些人悉数被三法司带去问话,偌大的院子没了前几日忙碌的景象。
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身待看清来人后, 面上的神情有了一丝缓和。
“延卿来了。”
谢延卿走到他面前作揖道:“翰林院今日人手周转不开,这么晚过来打扰您,是延卿的不是。”
“无妨, 这几天三法司带着人进进出出, 的确耽搁了不少事情。”言阁老指了指殿内的方向, 说:“进屋坐, 我这儿有皇上近日新赏赐的好茶,正好你来了我叫人沏上一壶。”
谢延卿点点头,小步跟随着言阁老进了屋内。
待言阁老坐定后,谢延卿将手上的文册递到他面前,说:“这是上个月文华殿众皇室子弟的学业详情,还请您过目。”
“你办事我最是放心不过的...”言阁老伸手接过那厚厚的文册,看也没看便放置在桌案上,随即微笑着又说:“前段时间因着陈束办的蠢事将你牵扯其中,使得你没法担任科举考官,原本我还有些过意不去,但见今日之形势未尝又不是一件幸事。”
谢延卿谦和的笑了笑,避重就轻道:“陈束顽劣成性,不听您的规劝才有今日之祸,阁老您对他也已经仁至义尽。”
闻言,言阁老看向前方半晌没说话,他两鬓略微有些斑白,这段时间又忙于国事,在烛光的照耀下整个人显得比平常苍老了几分,但毕竟是百年世家的掌舵人,即使坐在那里依旧面色坚毅,气度非凡。
谢延卿端起茶盏轻尝了一下,入口清香雅致,正如言阁老所说是难得的好茶。
“近日我听内子提起,京郊祭祀那天是你救了小女一命。”
谢延卿缓缓将茶盏自嘴边放下,开口道:“当日有人趁着夜色行刺,宫人内侍乱作一团,臣也是从宴席上回来时,恰巧遇见了往南边营帐逃跑的言姑娘。”
言阁老目不斜视:“还好她是遇见了你,我家女儿自幼养在闺中没经历过什么磨难,遇见这种事势必是要受到惊吓,这不从京郊回来后就一直病着。”
闻言,谢延卿握茶盏的手顿了顿,犹豫着问道:“言姑娘...是从京郊回来以后就生病了吗?”
言阁老扭过头目光审视地看向他:“她什么时候病了,你不知道吗?”
“臣......”
谢延卿正欲开口,院外传来一行人的脚步声。
二人同时抬头望过去,借着点点月色,见一软轿停在大门外。
言阁老站起身,走到廊下朗声道:“何人来访。”
“咱家给言阁老请安了。”
司礼监掌印太监福安应声下轿,缓步走到院中央向言阁老行礼。
言阅道:“是福掌印啊,这么晚过来,是陛下有何指示吗?”
福掌印抬起头看向他说:“咱家今日来访,并非受陛下指示,是咱家自个有事同阁老您商议。”
言阁老看向站在石阶下的福掌印,见他排场十足,出个门也要七八个小太监跟随在身侧。
传言说此人六岁时便净了身入宫成了名小太监,建兴年间因为无意中打碎了贵妃的玉如意,差点被处死。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死里逃生,跑到了当时还是一个皇子的先皇隆德帝身边去,伺候隆德帝的饮食起居。
隆德帝登基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福安也成为了钟鼓司的主管,再到后来力压一众内书堂出身的太监成为司礼监掌印,手握天下大权。
当时的隆德帝为了牵制内阁和各大世家,将司礼监扶植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而这福安便一度成了顶峰权力的拥有者。
他掌管司礼监的这些年,培养出的亲信无数,满宫里的太监女使皆唤他一声老祖宗,内廷司一众人手调动,也需得得到他点头才能顺利通行。
虽说新帝登基后,大刀阔斧的对司礼监进行改革,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时至今日福安仍旧是能在内廷乃是朝野中插得上话的人。
言阅一向看不起阉党一派,也不屑与之来往,因而不明白这老太监今日过来找他有何事。
福掌印也没生气,他环顾院内四周笑着说:“这么晚了,阁老您不请咱家进去坐坐吗?”
言阅看向他,神色肃然道:“既是掌印亲自登门拜访,哪有不让进门的道理,请吧。”
福安跟在言阁老身后走进正堂内,身后跟随的小太监识趣的留在门外候着。
进屋后,言阅自顾自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不斜视道:“不知福掌印此番过来是有何事要说?”
福安看向一旁站着的谢延卿,目光闪烁,显得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