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要开会,冰箱食物全换过了,饭给你订了,汤和粥都有,还有醒酒糖,清理剂和药膏在左手边。卡戎岛加你微信那男孩我删了。”
夏灯皱眉,刚要骂他没素质,顺便好奇他为什么能解锁她的手机,恍然看到折痕下还有一句——
“0919。都分手八年了,还用我生日当密码,夏老师挺长情。”
“……”
第十二章
狂妄!夏灯先把手机密码改掉,再把记事本上他写字的那页撕掉,翻开新的一页,重新写下:游风,一个贱男人!
她的本上不能有比她写得好看的字,他别想装逼。
完成系列动作,她继续对程程说:“我暂定周五回去,当天有变化会打给你。酒商就麻烦你帮我道个歉,新品我预定十组,你和舒禾喜欢的话就去提,不喜欢就让酒商发到我在湖区九号租的仓库。”
“那我俩不提来不是人设都不稳了?”程程笑道。
电话这样挂断,夏灯目光落在左手边敞开的药箱,浮在上面一层的全是擦伤药,敏感部位也可用的。
她左手撑在桌沿,意料之中地开启沉默——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他做完就去抽烟了,把她丢在床上,她心寒,觉得他说的爱与行为不符,于是不负责地玩起人间蒸发。
他发疯找寻她,人没找到,找到了他被忘的真相。
原来他们幼时就约定过成为最佳病友,他还送她自制的船锚手链,结果她不仅把手链丢了,还把他忘了。
那天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找到她时,她正被人骚扰,骚扰者正好成为他发泄的对象。
他把那人打得头破血流,自己也被那人的亲友团群殴到瘫坐墙角,如同一摊带血的烂泥。
后来他们在医院里,闹起相识以来最大一场别扭。
她怪他太冲动,总用拳头解决问题,而他根本不能恒久战无不胜。
他怪她太冷淡,先是把他忘掉,再丢掉他的礼物,然后人间蒸发,甚至他伤得不省人事,她还能理智地对待,别说眼泪,焦急之色都没有。
反正就哽住了,两人都是。
那时年轻气盛,尤其夏灯,别看寡淡,原则至上,看的书多又杂,逻辑是她立世根本,凡事非要揪真章、对错……
现在想来,那时的她比后来心比天高立志匡扶世界平等还要可笑。
只有小说才必须要人设稳定、剧情发展符合逻辑,现实哪有逻辑?现实从来想一出是一出的。
后来,她想起幼时,想起病友、船锚、船长所有的事。
她倒是有一个能屈能伸的优点,不知道错时死犟,知道错就认怂。
她回去讨好卖乖,给他做饭,给他亲亲,他就原谅了……
他甚至没挣扎一下。
想到这里,夏灯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她内心仍然等待游风来挑破那层纸。
因为游风总是主动的那个,她每次还没愧疚,他就心疼、翻篇了。
借着傍晚的东南风,她陷入长久的思考。
她发现她能屈能伸的优点还在,但心境确实翻天覆地。就像她原先喜欢伍迪艾伦,现在觉得他全是烂作。原先她可能只因自己做错而道歉、认怂,今天却能因为想念,因为在意。
她在意他。
非常。
但他必须得说出来,他早知道她是百合!
是他一直模糊她对对错的界限,他就得承担这个代价。
他不能一直告诉她,她做什么都可以,先逼她养成习惯,再突然告诉她不可以。她做错了,他也不完全对。
昨晚她喝了太多酒,又对他抵抗力不够,根本理不通,现在伴着风理顺这些事,顿时舒服了。
她轻松地拿起手机,突然僵住——
她忘了刚改的密码,怒意上头还不慎关闭了人脸识别。
她把自己的生日,所有能想到的数字组合都试了一遍,手机提示一分钟后再试。
“……”
刚理清思路那点愉快又消失了,她还是打开电脑,看了房间监控,屏幕中的自己食指很用力地把密码改成了2222。
“……”
她还是改回原来的。主要太熟,一定不会忘记,不是因为就想用他生日做密码。跟他没关系。他算什么?长得帅的贱男人而已。
反正开了监控记录,她突发奇想又往前划了划时间条,在看到昨天电闪雷鸣下一次拉住他手、一次搂紧他腰、死活不让他走的自己,当即耳朵发烫,迅速删除内存,啪一声锁屏。
证据一经毁灭,就是没发生过。
她舒服了,洗澡去。
洗澡之前她微信拜托小姨帮她找一个教书法的老师,不用太专业,江湖体就行。
*
游风结束一天工作,撑着残躯翻行程表,他当然知道他明天要飞一趟美国,就是想看看是不是他记错了。
没有,明天下午三点多的飞机,是真的,他记性真是不错。
三百平米的空间内,落针可闻,回音久久难消。AI助手感应到他情绪趋近负值,十分体贴地更换了办公室的灯光,却不巧点燃怒火。
他站起来,双手撑桌,环形感应灯亮起,AI助手等待指示。
他伸手关闭总开关,三百平米遁入黑暗。
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他等下还有海外视频会议要开,所以不能走。他昨天喘息片刻,代价就是未来几天都别休了。
他走到沙发,平躺下去,用手腕外侧挡住眼睛。另一只手自然放在腹部。挽至小臂的衬衫袖、自下而上散开的两颗衣襟扣子,让他小臂到手背以及一部分腹肌露出来,使他的气质忽而有些不符合他的颓废。
确实太累,也没辙。
要死了已经是,尤其昨天还为夏老师服务了半宿,她倒是说睡就睡着了,他一堆事,团在脑海,根本不敢偷个懒。
现在他终于开始怨自己,怨自己当年非跟她一较高低,非要证明他能一边工作一边爱她,他比她牛逼,然后就变成这副德行。
其实他发给她早安、晚安也是通过定时后才做到的。
那时两人各自都忙得脚不沾地,但他怕她没安全感,怕她胡乱想,患得患失,眼都睁不开也要冲冷水澡跟她视频,嘱咐她注意休息,远离生冷油腻食品。
全球女性生存环境都很艰难,她又是其他种族女性,刚融入那个社会时被排挤,被歧视,又暴瘦……
他那时自以为是以为只要他的关心和呵护从不缺席,一定能对她起到安慰作用,她会过得舒服点。
没想到他的小潜水艇会愧疚。
有一天通话,她问他,你是洗热水澡吗?怎么牙都在打颤?他怕她看出来,借口有事匆匆挂断了。
那之后没多久,她便提出分手,她倒没说她不爱了这种扯淡话,她说她没办法权衡学业、事业和他,她贪心的都想要,但她是个大废物,不能一心二用。
他当然不同意,他当时正好与几个同学作为航天新星登上几家权威报纸的版头。其他领域或许查无此人,但做他们这一行的,都开始知道有一批卓越航天设计师在残酷的斗兽角逐中脱颖而出。